第五章
梁敏一進門,梁將後便問:“憫兒怎麼樣了?”
“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讓我進去。”梁敏有些疲累地在桌前坐下,手託著腮。
梁將後無聲地嘆,“讓她靜靜吧。”方才宴會里發生的事,她一定不好受。
“我也是這麼想。”梁敏心中好不容易降下的火氣又熊熊燃起,“真是欺人太甚!我去找那個姓王的算帳!”今晚不為憫兒討個公道,她睡不著覺。
“鎮定。”梁將後製止她妄動。
梁敏才站起,馬上又乖乖坐下,服從地說:“有娘在的地方,哪輪得我梁敏說話。”她移位到梁將後身旁,撒嬌道:“娘,我知道你不會讓憫兒的委屈白受,對不對?”
梁將後一派威嚴,詢問道:“拿掃帚打君洛,是你做的好事?”
梁敏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一半一半啦……我和憫兒各一次……”試圖將責任推給向君洛,“是那個向君洛先……”
“動手打人就是你不對!”
梁敏嘴巴翹得老高,橫豎要捱罵,早知道就更使點勁、多打他幾下!“我絕不要跟他道歉喔!”她絕不認錯。
梁將後寵溺地腮了這個好面子的女兒一眼。“我又沒叫你去。”神色一轉,居然說:“我決定了,讓憫兒參加佳人應選。”
這廂甫收起怒額的粱敏,聞言登時愕然。“啊?”摳摳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行嗎?”
梁敏聳肩:“憫兒她……,憫兒那麼內向沉靜……,行嗎?”
“你不覺得憫兒是第一佳人?”
“我……”換個方式一想,粱敏重重額首,“我覺得是!憫兒那麼好,在我心目中除了娘外漢人比得上她。”
“說得好。”梁將後愉快地微笑。
“好耶!如此一來,一定可以讓憫兒出口氣!”梁敏忍不住起立歡呼。“但是,娘,不能就這麼放過姓王的和向君洛那傢伙。”
梁將後點點頭,“宮爾公子對憫兒有心,但我拒絕了他的求親。我相信他知道他家總管做的好事後,那個王總……姓王的心裡不會好過,雖然宮爾公於不太可能對他有所懲罰。”
“那……說憫兒壞話的向君洛……,我們也不能輕饒他。”
“要對付他很簡單。”梁將後露出冷豔的笑靨,有令人不寒而慄的效果。“如果他在英雄大會中奪魁,他必須向憫兒求親;如果事情沒這麼順利,我便請聖上賜婚。”
“娘,你瘋啦!”梁敏驚訝得五官變形,“你要把憫兒嫁給那個討厭鬼?”
梁將後笑看她誇張的反應。“我覺得這主意很好。憫兒有機會報仇,讓他一輩子不好過。”
“不好!一點都不好!”粱敏相信她說到做到,急得差點掉淚,“娘,仇是一定要報,但不能賠上憫兒的一生……”
“緊張什麼,傻丫頭。”粱將後這回笑得肩膀輕顫,“娘開玩笑的。”
梁敏撫著受驚過度的胸口,仍不敢放輕鬆。“真的?”
“天下豈有這等好事?他哪配得上我家憫兒!”梁將後對向君洛的好感盡失。
“說得好!”但梁敏仍垮著臉,“娘,你剛剛叫我什麼?”居然又叫她傻丫頭,犯規!
“阿敏,”梁將後未理她的抗議,“你這些天一直跟我吵,著你想要怎麼樣?”
成功地轉移梁敏的注意力。“我要上山拜師學藝!”
“你有法子讓憫兒順利成為今年度的第一佳人?”
梁敏不明白她怎會這樣問。“憫兒自然而然就會當選了啊!”
梁將後伸直的食指左右搖了搖,“預防萬一,還是得有所準備。”
梁敏思考她母親這兩句別有含意的話。“我知道了!
半個月內,我一定把已經是大美人的憫兒變成超級大美人!”
“除此之外今年的裁判官是陶太師,想辦法在他身上下功夫。”梁將後暗示。
“娘,你連裁判官是誰都曉得?”
梁將後沒有回答她,再一次強凋:“陶太師,知道嗎?”
“知道。”陶太師,聖上跟前一個很有份量的老頭兒嗜酒、思想單純,很好搞定的啦!“只要憫兒當選,你就讓我離開?”
“隨你愛作什麼,都由你去。”
“好耶!”梁敏高興得歡呼。
既然是梁將後開口要梁憫兒參選,即使梁憫兒心中不願,也不會拒絕。
於是,將王千金參加佳人應選的消息很快地傳遍梁州城。本來已成為單純的貴族休閒娛樂活動的英雄大會和佳人應選,一夕間成為梁州百姓的熱門話題。
梁州百姓不知將王千金的長相、德行,然而單憑她是州內首長的掌上明珠,便足以獲得眾人的擁戴及支持。
佳人應選迸來有之。據說在幾十年前,一名能文善武、全知全能的宮中貴族,受不了眾多紅粉知己天天在醋海中翻波、妒忌爭吹索性要她們在公開公平的場合中一較高下,如同男性貴族的英雄之爭。評比的當然不是武藝、學識,而是容貌、才德。最後豔冠群芳的佳人,將可如願成為他的最終伴侶。
懊貴族提出這活動,戲弄眾女子的成分居多。未料在宮中造成前所未有的轟動。之後,逐年舉辦的佳人應選,一度是全國貴族千金每年的主要盛事。其間曾有上百位名門佳麗同時參選的記錄。
有許多次,受封為第一英雄的貴族,主動向奪冠的佳妙無雙大美人求親,除了傳為美談,還成了不成文的規定。因此,避免與貴族間私訂的婚盟起衝突,參賽者必須是二八年華、未有婚約在身的嬌媚少女。
一旦有此限制,參選者驟減、熱度頓消,一年一度的賽事,演變為二年一度甚或二年一度,徒留形式的活動。
也才會有主辦人在會前四處拜訪名門貴族,請其千金與會的情形發生。
今年佳人座選的裁判官由皇上親派陶太師擔任。陶太師年屆七甸,身子骨仍十分硬朗,外表和藹,個性執撤、嗜酒,一言一行在皇太后及聖上面前舉足輕重,所以在世人眼中是個德高望重的老者。
由他擔任裁判官,可見聖上對今年佳人應選的重視。
內幕是,某日下午,陶太師與皇太后品茶敘舊,皇太后一時興起,感嘆該給孫兒許個媳婦兒了,陶太師馬上自告奮勇,擔下為皇太子選擇理想另一半的重責大任。
沒有人知道,陶太師此番北上,實際上是為了選蚌太子配!
他才不管那什麼大會英雄向第一佳人求親的不成文規定。
他一到北梁便推翻主辦者安排的程序。獨斷獨行的作風,被傳為是個蠻橫不講理的酒老。其實,擇善固執的他,能一眼直視人人心,辨其善惡。在他面前,粉飾得毫無理疵的容貌無一是處。
陶太師將佳人應選的活動訂為四天。前三天,所有參選佳人,均需住進聖上駐北粱的離宮,每人分派一名姆女服侍其日常生活,而身為裁判官的陶太師,將一一面試,見識各個佳人所宣稱的,自身賦有的才德。
外界無從得知宮內情況,開始質疑比賽的公平性,及陶太師的個人操守。
第四天,離宮將開放參賽佳人的親人入殿。陶太師透過主辦官員對外公告,他心中已有最佳人選,但仍須靠最後一項最關鍵的測試,來確定三十人中,誰是大會第一佳人。
正午,炙陽高照,離宮外的人群愈聚愈多,足足綿延了三條街之遠。當大會安排的轎伕扛著空轎邁人宮殿大門,群眾便鼓、歡呼,期待轎子再出來時,載著一代佳人前往英雄大會最後的比試會場會見奪魁的第一英雄。
離宮內,大殿上,四周坐滿參賽者的親人,彼此敵視。打起招呼來,雖然笑得親切、見牙不見眼,卻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梁敏坐在母親身旁,臭著一張臉看著一個個花技招展的女人出現,立在借大的殿堂中央,排成一列。
與其說她今天是來親見眾多女子的姿色才情,不如說她主要是來一探掏太師的廬山真面目。
這死老頭!她好不容易透過門路,送上她大費用章弄來的兩缸封瓶封了近百年的醇酒,死者頭高興地收下、豪飲後,居然一句:“絕不受人收買、賄賂。”便把她派去的人打了回票!什麼東西嘛!那他幹嘛喝光她的酒!
說什麼最後有一項最重要、最關鍵的測試……。搔破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參賽佳麗全數出現。梁敏發現梁憫兒排在中央的地方,便舉起手猛揮,瞧見憫兒朝她輕輕頓首微笑,她開心地跟她娘說:“娘,憫兒變得好漂亮,對不?”
梁將後未答,一雙眼銳利地審視殿中的貴族千金。
四周觀賽的人士紛紛向自家女兒示意,場面亂了起來。
“阿敏,”梁將後道:“從左邊算來第二位姑娘,是誰?”
“我不知道。”梁敏搖頭,“她是誰很重要嗎?”
主辦官員介紹陶太師出場,梁敏張大雙眼瞪視那個清瘦的老頭兒。
而梁將後仍盯著那名姑娘。在場中,就屬那名姑娘容貌、氣質最出色,若依以往的選擇標準,由她成為第一佳人格毋庸置疑。從她雙降散發出來的光芒看來,她本身也有奪得后冠的自信。
譁——地,到現場突然同是地一鬨,喧譁吵鬧,場中的眾多千金小姐亦面露不安。
“阿敏,什麼事?”梁將後太過專注于思考那姑娘是哪家千金,沒聽清楚陶大師說了什麼。
梁敏握住母親的手,“那個老傢伙說要省略最後的測試,直接宣佈誰是第一佳人!”
“啊?”場面瀕臨失控,一片嘈雜。梁將後怕吵,即使掩住雙耳,現場混雜的聲量仍令她因頭暈而顰眉。
“娘!是憫兒!”梁敏激動地跳了起來。“他捧起憫兒的手!”
“是憫兒?”
梁將後臉上即將出現的笑容被一大票嘶喊毀去。
“啊——是憫兒!真的是憫兒!”梁敏開心地文叫又跳對著母親說:“他說……”
狂亂的尖叫掩去所有理性的聲音。場面徹底失控!
四周圍的家族代表擁向殿中,早在殿中的參選千金則換上淒厲的表情往陶太師與梁憫兒所在的正中央推擠!並高聲尖喊:“不可能!”
“天哪!好亂……”瑰麗的宮殿在梁將後眼中開始扭曲變形,她的頭疼得幾近爆開。
“娘,你沒事吧?”
梁敏扶著梁將後登上階梯,站在台上俯望殿中混亂景象。
所有人推擠成一團,有些高音頻的嗓音凌越眾人的嘶叫,清楚地在殿中響起:“這裡誰都可以,就是不可能是那肥女!”
“作弊——”
“不公平——”一齊嘶喊同樣句子的聲音亦特別突出!
“等等!”努力護著年邁的裁判官的主辦人待鎮定地呼籤:“各位冷靜……”他被擠得五臟六腑全移了位,痛苦地大叫:“冷靜!”
但他一個人,敵不了眾女快震毀大殿的龐大聲勢。
“娘……”梁將後在梁敏懷中昏厥。“憫兒!”梁敏發現梁憫兒快被擠出宮殿了。
“別擠過來!陶太師有話要說!別擠……”
“昏庸、無能!”不滿應選結果的眾人換了口號。
佳人應選的結果傳出宮外,不知事態嚴重的守門員開啟離宮大門,民眾一窩蜂湧人,為自州將王的千金歡呼、慶賀。
“別擠……會受傷的……”梁憫兒被擠出宮殿,沒想到殿外庭院上等著她的是齊聲喝采、鼓掌的民眾。
大紅轎子的門簾為她而掀開,混亂中,她被拱上轎。
而宮殿內,情況演變得更加火爆!
曾被梁將後注目的美麗女子歇斯底里地突破重圍,揪佐陶太師的衣領質問:“陶太師!你解釋清楚!為什麼是那個不起眼的女人!不是我——”
“白雨……”陶太師因氣息不顧而瞪大眼,“本來是你……但現在不是了……絕對不是了……”
“護衛!”主辦官呼喚殿中護衛。“保護陶太師!快——”
“我的天啊……”梁敏一臉不可置信。原本大家共同的敵人是陶太師,當陶太師受到多名離開貼身保護,突然有人不分皂白地對打起來——互相看不對眼的女人在場中糾纏扭打,圍在一旁的有勸架的、有起鬨的……
“嘖嘖,女人好可怕……”
英雄大會的歷史悠久。聚集年齡相仿的傑出英才,鬥文、鬥武、鬥智、鬥勇。比試項目曾以六藝為標準,也曾以林間獰獵,甚或進入軍區,為假想的戰役沙盤推演攻敵、破敵之法……等諸多方式較量高下。
比賽採淘汰制,破關斬將後存留下來的精英對決更扣人心絃。
今年,幕後有宰相大人干預,參賽者比往年少了許多。韓予彥舞文弄墨勝於拿刀動槍,因此今年的比試項目側重文才學識。而他也表現突出地取得決賽資格。
與佳人應選相同,今日同樣是最後一天,比賽場地擠滿圍觀人潮。
決賽中與韓予彥一對一競賽的,自然是向君洛。上午二人舞劍過招,整整兩個時辰打得難分難解。然後浩浩蕩蕩地移師至半山腰的一處射箭靶場,各自連續射出二十五箭後檢視標靶,竟仍分不出高下。情勢緊張得令看熱鬧的群眾大呼過癮。
藉著午膳時刻稍事休息後,兩人以獵射飛鷹一決勝負。
寬闊的半山腰突然安靜得任由風在耳邊呼嘯。被隔絕在場外的眾人,屏息凝望場內那兩名貴公子的一舉一動。
向君洛和韓予彥同位在場中央,手上有大弓、長箭。
十公尺外,數名洲獸師的手臂上有黑鷹停駐,等待他們下指令。
韓予彥架好箭,拉長弓,聚精會神地對準上空。
“放!”他一聲令下,數名訓獸師同時指使手上的黑鷹飛出!霎時,黑鷹奮力振翅,竄入藍空!
韓予彥放箭!多隻黑鷹四飛而散,沒有損傷。
標靶是活的、會飛的,當然比平地的死靶難射中,加上同時有多隻黑鷹當靶,反而容易攪亂射者的注意力,猶豫著該射哪一隻時,早就鳥飛獸散。尤其這些黑鷹受過特殊訓練,不會輕易受死。
趁著馴獸師吹哨喚回黑鷹,向君洛跟韓予彥談起話。
“捨不得殺生?”向君洛挖苦韓予彥剛才那一箭一點淮度也沒有,內行人一看就知道他不行。
“你有沒有搞錯?這麼拼命。”予彥有些老羞成怒,氣悶地望著老神在在的向君洛,“故意為難我?”若他別這麼難纏,說不定他早接受民眾夾道歡呼,騎白馬到離宮會佳人了。“眾目睽睽,總不能放水放得太誇張吧。”瞄見馴獸師表示準備妥當,他將箭矢架上弓,“輕輕鬆鬆獲勝,會比陷入苦戰、好不容易擊敗卯足勁與你廝殺的我有成就感?何況全部情況都有人回報京城,我好歹得維護一下我向君洛的威名。”
他昂起頭,“放!”
群鷹上飛的瞬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弓放箭,飛箭直直射向某隻飛鷹,即將中的之時,飛鷹側身一閃,避開了險些直刺人肚月復的利器,僅僅損失了兩根羽毛。
差一點兒便成功,一旁圍觀群眾湧出嘆息的聲音。
向君洛單手撈著大弓,聳聳肩,“我說過你該擔心的不是我,而是白雨。陶太師的思想瘋癲、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心你迎娶美嬌娘的好夢毀在他手上。”
“烏雅嘴。”韓子彥咕噥地低罵。“放!”箭一出手,他便甩手嘆道:“哎!”
向君洛掩嘴竊笑:“看清楚,我們現在射的是老鷹,不是烏鴉。”
韓予彥張嘴準備回話,遠方突然起了騷動,爆出鬨鬧的聲音。
“怎麼回事?”韓予彥與向君洛不解地對望。
群眾自動分散,讓出一條路來。然後便聽見有人大吼:“轎伕扛著新出爐的第一佳人來了!”
誇張的歡呼聲波浪一般地潮湧而來。
向君洛模模下巴,“白雨姑娘深得民心唷!”他抽出一隻箭矢準備架在弓上。
“等一下,看看是誰。”韓予彥道。
向君洛笑,“現在才開始擔心,不嫌太晚了?”
豪華的大紅轎穿越群眾,來到靶場前,停在距離二人約二十步遠的地方。
布簾掀開後,自轎中下來的人兒令韓予彥不悅地將大弓甩到地上,“該死!”
“嘿!”向君洛笑剛了嘴,“這下有趣了。”
韓予彥兩眼大瞪,“有趣個頭!”
兩人尚未對梁憫兒當選第一佳人這爆冷門的事實作進一步表示,遠處又有狀況發生一九眾驚呼中夾雜著咒罵,有些人緊張地彎腰抱頭不知想閃避什麼。
一匹駿馬以極快的速度飛躍過阻隔群眾的柵欄,奔向場中二人!
“白雨……”
“彥……”駕馬的女子身穿長裙,仍俐落地下馬,“彥!”她奔人韓予彥的懷中。
“別哭……”韓予彥溫柔地輕拍她的背,哄她:“有我在,沒事了……”
“他們作弊!使詐!”白雨突然大罵,氣忿的聲調與帶淚的梨花面容不相配。她離開韓予彥的懷抱,回頭斜望猶立在轎旁的梁憫兒,“瞧瞧她痴肥的樣子,若不是因為她是將王爺的女兒,她怎麼可能贏過我?”
“好了,別說了。”韓予彥擰眉。白雨妒怨的模樣十分難看,毀壞她在他心目中原有的嬌柔形象。
“我偏要說!”氣急敗壞的白雨已喪失理智,美額露出掙獰。“而且要對著她說!要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怒氣!”她跑向梁憫兒。
“白雨!”韓予彥和向君洛跟著她跑。而她騎來的駿馬竟也湊熱鬧似地追著三人跑到轎邊。
“你們用了什麼方法收買陶太師?”白雨嚴厲地質問梁憫兒。
“我沒有。”梁憫兒神情柔和地搖搖頭。
“面不改色地說謊!”白雨氣忿地出手推梁憫兒,“你不覺得自己當選很奇怪嗎?我們要選的是美女,又不是選醜八怪!”
群眾見騎馬來的女子對他們將王千金無禮一齊鼓譟抗議。
“白雨,別這樣。”韓予顏勸。狂亂的氣氛容易使人激動,他不希望鬧出事。
“本來是我會當選的!”自雨哭鬧,“是陶太師親口告訴我的!要不是他們使詐,不可能不是我!”
“陶太師說的?”韓予彥一楞,投向梁憫兒的目光也起了疑案。
梁憫兒不停地甩頭。她沒有收買陶太師、沒有使詐!
“你們為什麼愣著?幫我說說話呀!”白雨拉扯韓予彥的衣衫,“我恨呀!恨被人當猴耍!”韓予彥沉默不語,她氣惱地轉向向君洛,“向君洛!你不是自認好口才?”向君洛失神地凝望梁憫兒,白雨跺腳,“向君洛!”
向君洛猛地回神,但心魂未同時收回,所以怔然地問:“我要說些什麼?”
白雨審視他迷濛的雙眼,譏諷道:“你幹啥用痴迷的眼光看她?”她冷笑,“你別笑死人!幾天沒碰女人,母豬也賽貂嬋啦?”
“白雨!”韓予彥怒喚她的名。她實在愈說愈過分了!
另外兩人,邊聽白雨說話,臉色跟著大變。受侮的粱憫兒臉色泛青,而向君洛則燙紅了臉。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心跳紊亂,連呼吸也沒了秩序。他有半個月沒見到梁憫兒了……她變漂亮了所以吸引住他的視線?不,不只是這樣……比起白雨,她渾圓的身軀及臉蛋著實稱不上是個美人,但她特有的、柔弱優美的神韻硬是牽繫住他的神魂。
這種又驚又喜、莫名其妙的情緒,簡直是害相思病的人終於見到相思之人的標準症狀……相思?他想念她……?
向君洛的思緒轟地炸開!腦袋在驚悟自己對梁憫兒有情時,因刺激太大而混亂成一片,完全無法思考。
“怎麼?你也對她有意思?”另一邊,白雨和韓予彥吵了起來。“想娶她?那你可得先射鷹才行,但是你有這個本事嗎?”
韓予彥因白雨瞧不起他的譏消詞句,刷地也鐵青了臉,低咆道:“如果我說我的確想娶她呢?”
“你!”白雨傻了一下,不相信這話出自韓予彥口中!
他對她一向百依百順、呵護寵愛的!
“你……”向君洛喃喃地開口:“你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她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梁家現在做的,全是為了替她覓得佳婿……。在心緒混沌不明的向君洛眼中,梁憫兒的身影在他周邊迴旋又回他伸出手,卻碰不到她。
他這輩子已不可能得到她……。這個想法,再一次將他的理智燃燒得粉身碎骨!此時的向君洛已不是精明能幹、辯才無礙的向君洛。他的一言一行根本不代表他個人真正的意志。
“什麼……意思?”梁憫兒顫著唇問。他又要出口傷人了!她心裡十分明白。他永遠不會放過侮辱她的機會……。
向君洛扯彎了唇,蒼白的微笑著來別有寒意。他說:“先是為你辦場選婿晚宴,不幸被人閻了場後,索性讓你當選第一佳人。”濃眉——高一低,看不起人的樣子。“假若奪魁英雄不肯跟你這位佳人求親……,你們接下來是不是要當街舉辦招親擂台?”
“招親擂台?”白雨搭唱了起來,道:“她懂得武術嗎?”
“喂……”兩人殘酷的言語令韓予彥也寒了手腳,來不及制止。
“既然她參加佳人應選,選的佳人便不以相貌為主,那麼她的招親擂台當然不比武。”向君洛又說。
“不比武……,那跳上台的男人跟她比什麼?”白雨在梁憫兒面前走來晃去,“哦……我知道了。比誰在她身下,能不被她壓死——,他們說這想法好不好?”停在梁憫兒眼前,瞪著她問:“你認為呢?”
“好……好極了……。”粱憫兒股上毫無血色。瞥見白雨騎來的駿馬就在身旁,她身手異常矯健地一躍而登上馬背,五官一皺,用力揮甩韁繩,馬兒厲聲嘶蹄,狂風一般奔去!
“憫兒!”太危險了!韓予彥不認為她會騎馬,她只是急於離開這裡才有這番行為!“還有馬嗎?快找馬來!”靶場的馬廄離這裡有一段距離。
情急下,韓予彥揪起依舊失神的向君洛,恨不得狠狠揍他一拳!
“向君洛!白雨瘋了還有理由,可是你跟她一起發瘋做什麼!”
向君洛在好友的大吼中回神,“憫兒……。”場中已無樑憫兒的身影,漫天飛揚的沙土迷濛了所有人的眼睛。
一開始,馬匹前衝的速度快得令梁憫兒險些後仰栽倒,及時抓緊韁繩、上身技巧性地壓低前傾後,才穩住重心。然而,她不會控制方向,馬兒因脖子被緊勒,益發狂妄地往前直奔!有如一陣風影叱吒在山路上。
梁憫兒淚流滿面。被馬兒飛馳的速度分割成條條橫線、後退的景物,在她的淚眼中,模糊成一片。
模糊的景象,猶如她無意義的人生;臉上風颳的刺痛,呼應她碎裂的心。
她的存在,對高高在上的他們而言,真的那麼可恥嗎?
那麼她便消失吧!自這個根本不需要她的世界上消失!
她嘗試性地右手一個使勁,馬兒依令地轉了彎,未料前方竟是一片斷崖!
奔至崖前,馬兒自動因懼怕而緩了腳步,不願前進。
“跑呀!為什麼不跑了!”梁憫兒揮韁,“我叫你跑呀!混帳!”
馬兒嘶鳴,梁憫兒激動地拉扯它的鬃毛、援打它的脖子,“連你也嫌棄我?連你也嫌棄我?”
具靈性的馬匹感受到她的怒氣及恨意,抬高兩腳人立,張嘴嘶鳴!
梁憫兒險些落馬,反射性地想抱佐馬的脖子,但只拉到韁繩!駿馬拒絕再受她控制,不斷地蹬腳人立,要將她甩下!
梁憫兒放開韁繩,身子即被甩出,頭先著地,前額撞及懸崖口突出的石塊,眼前一黑,整個人無意識地翻落山崖……。
“憫兒!”崖上不見梁憫兒身影后,向君洛才匆匆騎馬趕至。“憫兒!”
他喚她的名。見著前方馬匹背上無人,他慌張地跳下馬,圈嘴大叫:“憫兒!”君山環繞的山谷揚起一道又一道的呼喚憫兒的迴音。
“憫兒!”向君洛旋轉身子,著急地顧盼四面八方,沒有任何發現。
他走到崖前,往下一望——。“憫兒!”他兩眼凸瞪,泛出鮮紅血絲!
墜崖的梁憫兒躺在崖下突出的一塊小平台上!
向君洛不顧一切地往下衝,腳步一滑,連滾帶翻地達到那片約可平躺五個人身的小平台。
“憫兒!”他抱起梁憫兒的上身,輕拍她的臉,“憫兒!你沒事吧?”
不省人事的粱憫兒衣衫刮破數處、臉上除了擦傷外額上的傷口還流著血。
向君洛抱起她,抬頭一看,崖上距離他們所在的位置有兩層樓高!懸崖的坡度又不容易攀爬……
他懷中的憫兒受了重傷,他不可能呆坐在這兒等其他人來搭救。
他將憫兒背在身後,左手在腰後託負她的重量,右手抓住突出的小石塊,一步一步艱苦地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