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錢曉竺拉開窗簾,迎進一室和煦的冬陽──
“難得的好天氣!”她充滿活力地張開手臂。“今天還真是試婚紗的好日子。”
“吃早飯吧。”範亦萩自背後偷襲她的腦袋。
“哎喲,你竟敢愉襲我。”她嘟著嘴回頭抗議。
“誰叫你望著窗外發呆。還不快來吃早飯,我們可是跟人家約好了九點到的。”
“喔──我懂了,原來你是等不及去試婚紗。”錢曉竺取笑地睇望範亦萩。
範亦萩臉一紅,威脅斥道:“你再胡言亂語,我就不讓你當伴娘。”
她聞言一驚,直嚷著說:
“不行,不行,那我不是不但拿不到紅包,還得自掏腰包去參加你們的喜宴嗎?”這一計算吃虧可大了,她立刻討好地說:“我保證再也不亂說,馬上吃完早飯。你不是說絕對不能遲到嗎?快吃,快吃。”她捧起碗筷,胡亂住嘴裡扒。
“放心,我還沒急成這樣。”範亦萩真是拿她沒辦法。“你要是吃壞胃腸,叫我到哪裡去找一位讓江怕恩滿意的伴娘?”
錢曉竺口裡含著東西,老實不客氣地應道:“那倒也是。”
※※※
兩人吃完早飯,匆匆趕赴婚紗造型公司──
“嗨。”
她們對已見過兩次面的造型師、助理們打招呼;不料她們卻神色有異,好象有什麼疑問,卻又不敢說出口。
造型師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一聽範亦萩問她怎麼了,就慌張地把她們趕入更衣間,不讓她有再開口的機會。
“你覺不覺得他們看我們的眼神很奇怪?”範亦萩捧著禮服問。
錢曉竺點點頭。“你想是發生了什麼事?”
範亦萩聳肩表示不知,想了想說:“也許他突然後悔,取消婚禮。”
“怎麼可能?何秉碁巴不得能立刻把你娶進門,好不容易讓你點頭訂下日子,他感謝老天都來不及了,哪敢取消。”
“那又會是為了什麼──”
外面傳來模糊的吵鬧聲,錢曉竺好奇地拉開布簾偷窺,範亦萩也自她上方伸出頭來──
“請你們出去。”造型師正阻擋著某人。
“我們只是想採訪──”一名男子說。
造型師不讓男子有機會說完話,繼續驅趕:“出去,這裡是不接受採訪的。”
“讓我們問她本人好嗎?如果她不願意接受採訪,我們立刻離開。”
“這聲音好熟。”範亦萩在錢曉竺上方說。
“你認識某個記者嗎?”
記者?錢曉竺的話提醒了範亦萩,“是他,袁效舜!”
錢曉竺偏著頭努力回想。
“袁效舜?啊!我想起來了,就是傳媒社的──亦萩!”說了一半,她發覺範亦萩已經走了出去,連忙跟上。
“你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範亦萩直接地問。
身材仍如大學時矮胖的袁效舜一笑,胖胖的手指指向範亦萩背後說:“她。”
錢曉竺滑稽地猛然停住,順著大夥注目的方向,疑惑地點著自己胸口說:“我?”
“我相信你看了週刊後,一定有話要說。”袁效舜拿出錄音機,打算進行採訪。
“週刊?什麼週刊?”錢曉竺聽了是一頭霧水。
“原來你還不知道。”他回頭對攝影助理說:“去弄本週刊過來。”
“這裡就有了。”婚紗公司的一名職員遲疑地遞過來,塞進錢曉竺手裡,快速瞟了她一眼說:“對不起。”
錢嘵竺懷疑自己足不是眼花了?怎麼覺得她的眼神透著同情與憐憫?
範亦萩靠近錢曉竺,催促她快看手中的週刊。只看到封面,兩人已同時一愣,週刊封面上醒目的標題赫然寫著:
騙騙騙連三騙
痴情女VS.建築師
玩心秘籍大公開──公子版
不僅如此,封面上還有學生時代的錢嘵竺跟江柏恩的計算機合成相片──戴著墨鏡的江柏恩面容倨傲地望著遠方,錢曉竺則含情脈脈地站在他身後,臉蛋上掛著明顯用特殊效果做出的淚滴。
範亦萩臉色一怒,翻開內頁報導,震驚地發現他們把錢曉竺形容成淘金女、大花痴,只要江柏恩一招手,她就巴巴地黏過去;文末還諷刺地寫道:希望這回錢曉竺的身價能提高些,別再只值一套音響,起碼也該讓江柏恩得部汽車什麼的,否則豈不是太汙辱江柏恩了。
“真是太過分了!”範亦萩氣憤地丟下週刊。
袁效舜馬上接著說:“對於這樣不實的報導,我相信你們一定想立刻提出反駁,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
“你如何如此確定這是不實的報導?”一直沒吭聲的錢曉竺突然問。
袁效舜似乎有些意外她會這樣問。
“你離開學校不久,有一天江柏恩來找我跟常崇堯,要走了傳媒社保存的所有關於你的照片;之後我們就確信他一定會找到你的,心想總有一天會聽到關於兩位的喜訊。”
錢曉竺心不在焉地經點頭,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沒說話。範亦萩擔憂地注視她平靜的表情,心中覺得不妥,曉竺應該覺得生氣、震驚,不應該好象什麼事都沒發生,莫非是刺激過大?
“不過沒料到是經過這麼久之後才再度聽到兩位的消息,而且還是負面的報導。”袁效舜接著又說:“我想我有這個義務為你們澄清。”
“要澄清,你等江柏恩來了再說!”
範亦萩旋風似的拉著錢曉竺轉進更衣間。
袁效舜還未反應過來,有人自外頭衝了進來。
“曉竺!她人在哪裡?”江柏恩瘋狂地尋找她,不期然瞄到兩個形似記者的男人,他發火地揪起其中一位矮胖的記者,怒吼道:“誰讓你們胡亂報導的?我一定會控告你們,你們這些該死的爛記者、爛週刊!”他一把將人甩在地上。
只聽到袁效舜慘聲申吟:“那篇報導跟我沒關係呀。”
“我不管你是誰,滾出去!”他已經失去理智。
“我是袁效舜,你應該記得──啊!”
江柏恩自地上揪起袁效舜,將他去出門外,回頭恐嚇地瞪著已嚇呆的攝影助理吼道:“你還不快滾!”
包衣間內,突然有人噗哧笑出聲。
忙著聆聽外頭那場鬧劇的範亦萩,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看著巧笑倩兮的錢曉竺。
“我從沒聽過他這樣說話。”她掩住嘴,試著解釋。
範亦萩終於瞭解。“你一點兒也不介意週刊上的報導?”
她含笑搖頭,還來不及說話,更衣間的布簾即被粗暴地扯開,江柏恩激動地盯著她,因太過慌亂以致沒發覺她掛在唇邊的笑意。
“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不是真的!上面的報導都不是真的!”他腳步不穩地接近,蹲在她跟前,緊握住她的雙手。“絕對沒有所謂的第三次騙局,你知道根本也沒有第二次的──”
“沒關係的,是我甘願受騙的。”錢曉竺俏皮地說。
江柏恩誤會了她的意思,吞嚥困難地說:“我沒騙你,我發誓,我對你──”
她不忍心看他這樣痛苦。伸手環上他的頭後,依靠在他激烈起伏的胸前,輕聲安撫說:“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他不敢置信地呆望前方,良久,才顫抖地緊緊抱住錢曉竺,激動地說:“謝謝你,我永遠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永遠不會!”
範亦萩對兩頰緋紅的錢曉竺眨眨眼,體貼地退出兩人世界。
“還有半年的時間,你願意等我到畢業嗎?”錢曉竺偎在他懷裡,悄聲問著。
“噢?”他一時轉不過來。
她繼續說著:“我不想挺著大肚子去上學,可是我想結婚以後立刻生小孩,我希望有個像你一樣的孩子。”
“孩子?”他真的傻了!
“你不想要孩子嗎?”她撐起身,擔心地注視他的臉。
江柏恩如夢初醒,大聲且急切地說:
“不,我都要!你、還有孩子、結婚,全部都要!”想到未來的幸福美景,他傻傻地笑著。
“傻瓜。”錢曉竺心頭一甜,幸福地倚著他。
“咳、咳──”何秉碁清清喉嚨,隔著布簾,不是滋味地說:“你們這一對愛情鳥該出來了吧,別忘了要結婚的人是我,你們今天是來試伴郎、伴娘婚紗的。”
※※※
“……根據我們的消息,是你的弟媳汪宜凌主動聯絡那家雜誌社的。”袁效舜紅腫的額頭貼了兩塊藥用膠布。
“她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事呢?”範亦萩實在不解。
何秉碁拍拍她的手,對江柏恩說:“我會處理這件事。”
江柏恩點點頭,繃緊牙關說:“我打算控告那家雜誌社。”
坐在他膝上的錢曉竺勸說:“算了吧。”
“不行,他們的報導太過分了,內容不僅荒謬不實,還詆譭你的名譽。”江柏恩態度堅決。
錢曉竺努力想打消他的主意:“但是,我不希望你──”
“不如由我們雜誌社替你們提出澄清。”雖然被江柏恩摔得七葷八素,袁效舜仍不忘初衷。
江柏恩仍是一臉反對,何秉碁笑著插嘴說:“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你都欠袁效舜一篇報導,看看你把他摔成什麼樣子。”
袁效舜苦笑地低頭看看自己紊亂不整、沾染塵土的服裝;江柏恩過意不去,只得答應了。
袁效舜不浪費時間,立刻交代攝影助理擺好攝影器材,準備為他們照幾張相片。這時,造型師忽然提議:
“我有個主意,你們都換上訂做的婚紗,這樣不僅有說服力,也顯得喜氣洋洋。”同時也可以替自己的婚紗造型公司仿做宣傳,造型師心裡暗暗自喜。
經過一番折騰,何秉碁、範亦萩與江柏恩、錢曉竺兩對都換好了禮服,在攝影機前留下幸福的剪影。
造型師看著眼前兩對璧人,得意地心想:虧她腦筋動得快,否則到哪裡找這般完美的模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