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芮思不敢相信,那自以為是的男人竟敢害她空等一晚。
以為他真的會回來,過夜必備的道具她準備齊全,連都已經刺破七七四十九個針孔,以祈求順利懷胎。如此用心計較苦等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確定他龍大老闆當真鐵了心放她鴿子。
接著,連續一星期,龍老闆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幾天方雪兒瞪她的眼神十分得意,活像偷腥的第三者,跑到不知情原配面前耀武揚威。
敝了,肯定有什麼事可疑。
等芮思看到八卦雜誌的小道報道,才確定一星期前,龍大老闆已帶著他高貴的未婚妻,出國度假。
上回那純情女在飯店淚眼汪汪、公開控訴的事,雜誌只幾筆帶過,卻大幅報道龍老闆手攜正牌女友,愉快度假的正面新聞,可見龍天金控的公關,做的有多成功、虛偽。
隨後龍曲回國,卻遲遲未到招待所點召她,嗅到如此不尋常的氣氛,她再不出面捍衛自己的老二地位,就表示她這情婦太不敬業了。
再次來到龍天金控,保全人員看她的眼光明顯不同,顯然上回已經學乖,不敢再阻擋“老闆的女人”。
秉持一貫敬業精神,扭著小蠻腰踏進電梯後,她故意對著電梯內的鏡子搔首弄姿,一下補妝、再一下補口紅——她相信,電梯裡的監視器,應當已完全拍攝到她俗豔的媚態,傳送到龍老闆的辦公室裡。
叮——電梯門一打開,她已經補妥了妝,搖曳生姿地踏進頂層豪華辦公室。
秘書早已經等在電梯門口,見到芮思,平板的專業臉孔沒有特殊的表情,恭恭敬敬遞上一張大來卡。“lily小姐?龍先生吩咐,將這張卡交給您。”
似乎早料到她會追來辦公室,那聰明的狐狸已經吩咐秘書,準備好百萬額度的新卡收買她的怨氣。
“喲,一百萬額度。”發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那張銀光閃閃的銀卡,她俗不可耐地掩著嘴尖叫。
對方仍然沒有表情地凝視她,目光運閃一下也不曾有。
呵,訓練的真好。不會以睥睨的眼光,拿一把尺批判她這“老闆的女人”,屬下如此慎守分寸不知是,龍教得好,還是早已看慣了?
“龍老闆呢?不在辦公室嗎?”手握這張百萬卡,她笑得極諂媚。
“龍先生出去了,要晚一點才能回來。”
“真可惜,人家還以為,晚上可以一起吃飯呢!”瞇起眼,她皮笑肉不笑地唉聲嘆氣。
扭身走回電梯,知道他人不在辦公室,自然無需再裝模作樣。
掐著那張價值不菲的百萬卡,她無聊地折彎它、毫不珍惜地把玩。瞥見自己在鏡子裡那濃妝豔抹的德性,她擠眉弄眼,指著鏡子哈哈嘲笑。
“真醜。”輕嗤一聲,她對著鏡子做一個豬臉,在電梯打開同時回覆妖豔的情婦本色“龍先生,這份企劃案經過創投評估,可行性以及完整度高達百分之六十,絕對富含潛力、可以即刻執行。”
熟悉的聲音讓芮思僵在電梯外。
眼看著龍函領頭,一列西裝革履的專業人士正往電梯方向而來,其中包括她剛卸任的前一任老闆——Boss朱?!
敝了,這豬頭沒事跑來這裡做什麼?
“龍先生,請您重新考慮與本集團的合作案,保證可以為龍天金控帶來一年數百億營收……”-Boss朱滔滔不絕地往下陳述,完全沒看到僵在大前方的芮思。正好,趁Boss朱的注意力還沒投射到她身上,她腳跟一轉,打算繞過這寬敞的LOby從小門開溜。
“lily?”
一聲呼喚,絕望的砍斷了她落跑的可能。
“嗨!”她扭過腰,以專業的姿態,風情萬種地揚起纖纖玉手,跟她的金主打招呼。
Boss朱睜大了眼睛,一開始還茫茫然地瞪著她,可能是她臉上如塗牆般的恐怖濃妝,矇蔽了這個習慣吃幼齒的色鬼。
“什麼時候來的?”他瞪著她臉上特濃的妝,挑起眉。“另一張卡拿到了?”目光移到她手上快變形的銀卡。
“嗯,拿到卡了,人家好高興喔。”金主都走到她身邊,她總不能不識相,只好敬業地蹭過去假笑。“人家剛剛才到,怎麼知道你這麼忙啊?早知道就晚點再過來——”
“邢芮思?”
芮思全身僵住。要命!Boes朱這豬頭,幹嗎眼巴巴的喊出她的全名!
只見龍老闆突然瞇起眼,盯著她僵硬的表情。
“喲,原來是朱Sir啊,好久不見了!”呵呵笑著,她企圖掩飾可恨的狼狽。
那硃色鬼拚命瞪大兩隻瞇瞇眼,打量她全身上下無懈可擊的情婦配備,最後那雙鬼祟的賊眼終於轉回大老闆的臉上。
“龍老闆,您認識我公司裡的會計我是說,這位邢小姐?“Boss朱睜大眼,訕汕假笑。
芮思毫不懷疑,她想撕爛Boss朱的大嘴巴。
“會計?你是指Lily ̄”龍函淡漠的表情很詭異。
“咦?啊,是啊,正是Lily小姐——”
“唉呀,為生活餬口嗎嘛!誰沒有過去呢?那早八百年前的事就甭提了。”她笑得嘴角快僵了。
Bess朱美其名為Boss朱,其實只是國內某百貨集團的業務主任,未辭職前,芮思在業務部門內屬他管轄,是Boes朱手下一名小會計。
“哈、哈,龍老闆如果能看在Lily小姐的面子上,給本集團一次機會,看看企劃案就好。”一且確認龍老闆跟芮思的關係,Boss朱涎著臉,毫不知羞恥地跟她攀關係。
芮思瞇起眼。暗暗冷笑。
可笑呵,這傢伙大概沒搞清楚,她的角色微末不足以道,他龍大老闆憑什麼賣她面子?
可恨的是,她善盡狐狸精的角色、打扮狐媚遠道面來,本是想攪亂一池春水,沒想到半途殺出一個程咬金搞破壞,她可沒多餘力氣瞎攪和。
“龍老闆,你們該公事忙,我先走一步。”旋轉三寸鞋跟,她落荒而逃。
“晚上見。”冷不防,背後那龍老闆突然冒出一句。
芮思的背脊僵住——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芒刺在背……真是好討厭的感覺!
*需禽才剛回到招待所,芮思的手機就冷不防響起——“芮思,我要跟你見面。”電話中,朱尚臣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
老天爺,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
朱尚臣找上她,肯定是上回純情女在飯店撒潑,被雜誌爆料的結果。可是她記得,上頭明明沒有她的照片啊。
不知道又是哪個多事的,跑到朱尚臣面前嚼舌根。
“可是我最近工作很忙,可能沒時間見面耶。”如果她猜對了,一旦見面,免不了要聽訓話,她當然不幹。
“那麼,我直接去找你。”
他的威脅果然立即收到成效。“你比我忙,還是我去見你好了。”她打哈哈。
約好見面地點,收了線,她在電話這端皺眉頭。
回到房間抓起行李袋裡的襯衫和牛仔褲,隨手塞進紙袋,她下樓搭出租車到停車場附近的麥當勞。
搬到青龍的招待所後,她一直把自己的50.c小綿羊摩托車,藏在麥當勞公共停車場。
苞朱尚臣見面,當然不能一身妖姬打扮。正常的她,可是一個騎機車上下班的平凡上班族。
換回襯衫、牛仔褲,在停車場找到她的小綿羊愛車,踩了近二十分鐘引擎才激活,眼看著時間快來不及,她一路飄到跟朱尚臣約好的會面地點。
忠孝東路上,那家著名的斯達巴克斯咖啡,就是兩人約見地點。
停妥機車後,還沒走進咖啡廳,芮思已經透過玻璃帷幕,看到朱尚臣凝重的表情。
“疇廣咧開“純純”笑臉,並膝坐在朱尚臣面前,她開始扮演乖乖牌。
“喝什麼?”
“果汁。”她乖巧地回答。
朱尚臣立刻站起來,替她買了一杯果汁。像大哥一樣的朱尚臣向來很有耐心,不像她那沒修養的父親,看不順眼就直接發難。
丙汁送到她面前後,拷問終於開始。
“兩小時前,青龍打電話過來,他問起你。”他沒事一般,平靜地問起。
“噢?”
“你去招惹他?”
芮思傻笑。不愧是父親手下第一愛將,真犀利啊。
“你竟然真的去招惹他。”看到芮思的表情,朱尚臣的臉孔垮下。
“先聲明,我沒有『招惹』他,”收起諂媚的乖乖臉,她斂下眼,玩弄素白的指甲。“是他先闖進我的房間,差別在於,那是個意外。”
“意外?”
“他被大迫殺,躲進我的房問,誰知道,天下的事就這麼巧。”她善盡最大的耐心解釋。
“芮思,那個男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反正,我老爸早就決定把我送給他,不管是哪一種方式,我都會『惹』上他。”
“但是你沒對他說實話?”
微微笑著,雙肘撐在桌面上,兩手捧著這陣子來難得素淨的清水臉蛋,芮思凝視激動的男人,彷佛朱尚臣的憂慮完全不干她的事。
“如果你對他說實話,他不會打那通電話給我。”他自問自答,對她無關緊要的悠哉,有一絲無奈。
“然後呢?”很奇怪,龍可能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她卻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她清楚,從頭到尾一廂情願的只有她那勢利的父親,而他,也許根本不將她放在眼底。
“他只是懷疑,因為邢先生在他面前提過你的名字。”
“噢,那麼,他不高興了?或者他生氣了?”
“雖然我沒直接回答,但他想求證,是輕而易舉的事。不管怎麼樣,你應該躲他,而不是——”
“把一塊小肥肉送進虎口?”俏皮地接話,她不似他杞人憂天,反而儘可能自娛娛人。
朱尚臣怔住,半晌,他嘆氣投降。“芮思,如果你真的在玩火,你可能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
“你把我想得太重要了,我想,即使他知道我是誰也不會有太多反應。否則,我恐怕不能活著到這裡見你。”她故作輕鬆。
“你認為,他會有什麼反應?”
她笑著回答:“因為知道我的身份而迷上我?愛上我?甚至纏上我?”
朱尚臣瞇起眼,盯住芮思美麗的容顏。“對你,他絕不可能不感興趣。”他嚴肅地提醒。
“是嗎?”她玩弄紮成兩條毛辮子的長髮,清麗的容顏勾出無邪的笑意。“就算感興趣又如何?青龍可不是一般男人,難道你真的期待像他這樣的男子,會死心塌地迷戀上一個女人?”
“你也不是一般女子。芮思,對於自己的魅力,你向來不夠有自覺。”他低值地道。
掩著嘴呵呵笑,她知道朱尚臣的邏輯向來很“正面”。“無所謂啊,反正,他認識的不會是真正的我。”
“什麼意思?”
“如果你覺得清湯掛麵、乏善可陳的我有魅力,那麼妖豔狐媚的我,肯定更讓你印象深刻。”她促狹地眨眼。
朱尚臣的眉頭深皺。“倘若青龍知道自己被愚弄,他不會放過你。”
芮思一點都不怕,反而笑出聲。“他會怎麼樣?娶我,當做報復我嗎?那麼當他想這麼做之前,恐怕得先擺平他的未婚妻!”
終於明白,完全無法喚起她的危機意識,朱尚臣投降。
“玩火的結果,也許會跟你的期待背道而馳。”他最後一次警告。
“你會祝福我嗎?”她笑瞇瞇地問人家。
嘆口氣,他搖頭。“不會。”
“那麼就當做不知道吧!省得你煩心。”她心情愉快地“提醒”。
芮思有把握,朱尚臣會替她保守秘密,否則不必來找她,期待動之以情,喚醒她的理性。
不過,她不會收手的。
至少,在她全身而退之前。
齬需霖』
騎著50c.c小綿羊摩托車,返回招待所途中,芮思的心情反常愉快起來。
朱尚臣已經知道也好,至少她無需再擔憂,他會找上門訓話。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會對朱尚臣感到愧疚。
只因為母親過世後,他對自己的照顧已逾越普通朋友,雖然芮思知道,朱尚臣大概是惟一對自己毫無“邪念”的男人,但有時他的“愛心”,卻會讓她喘不過氣。
案親的壓力是一種負擔,朱尚臣的關心,一樣讓她感到是不能承受之重。
享受著愉快的小綿羊之旅,一直以來她總覺得,一個人騎機車兜風,這種愉快、自由的感覺,是人生最大享受。不過近一個月來,她的享受被剝奪,心愛的小綿羊已經很久沒有跟她相親相愛了。
心滿意足地騎著小綿羊,等紅綠燈的時候,她心不在焉地抬頭,瞪著喧囂的路口……一部加長黑色房車緩緩駛到她左側,豔陽下引擎蓋黑亮的反射光格外刺目,從外頭透過深色反光玻璃窗,根本看不見車內的人。
訕訕地注目那部黑色加長房車,她對反光玻璃做一個鬼臉。
她搞不懂,為什麼就會有人這麼想不開,偏要在交通擁塞的台北市區,開這種“拖拉谷”?
突然,房車上的電動玻璃窗緩緩下降……後車座內,一道冷銳的雙眸,直視她的素顏。
剎那間,芮思覺得自己全身的體溫下降到冰點。下一刻她慌忙扭過頭,而綠燈剛好亮起——以時速百公里的加速度,她顧不得死活催足油門、朝前狂飆……後照鏡裡,她看到剛才那部黑色房車正尾隨在她車後。
不顧危險她迅速調轉車頭,拚命朝小巷子裡鑽,直到擺月兌大馬路上那部黑色房車。
“老天爺啊。”她失神地呢喃。慢慢緩下車速,最後以龜連五公里,“漫遊”在台北街頭的小巷內。
她確定、十分確定、無比確定今天一定是她最衰的日子!
好死不死,等在同一個紅綠燈已經夠不幸,龍的司機竟然把車子開到她的小綿羊旁邊。
而他……他地他,他一定看見她了。
可是,她明明記得,龍曲的司機上回開的是一部銀色寶士,沒事幹嗎亂換車,害她完全認不出來,可恨的是,她居然還朝人家的玻璃窗做了一個鬼臉……老天爺,她真想一頭撞死。
現在,她只能祈禱頭戴安全帽、完全不上妝的她,足夠平凡、平庸到矇蔽他的視力——但願啊……老天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