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蔣有任走進辦公室，看到夏宇傑正埋首公事，便輕咳一聲引起他的注意。
夏宇傑抬起頭，揉揉眉心。
“一大早就過來，有事？”
“今天的報紙你看了沒有？”
“還沒，怎麼樣？”
“你應該看的。”蔣有任神秘兮兮的將報紙放在他桌上。
“我現在很忙，等會兒再看。”
“宇傑，等你看了之後，再告訴我你忙不忙。”
夏宇傑皺起眉頭，不懂他在賣什麼關子。
拿起報紙隨手翻了兩頁，見沒啥大新聞，便放了下來。
“這報紙有什麼問題嗎？”
“報紙是沒問題，只不過你應該再多翻幾頁才對。”
聽他這麼說，夏宇傑索性一頁頁的翻了起來，直翻到娛樂版時，他的表情變了。
“怎麼樣？就說你今天該看報紙的吧。”蔣有任笑著說：“了不起耶，選美第二名，真看不出來小星這麼厲害，過關斬將從一千多個人裡面月兌穎而出啊！”
夏宇傑看著報紙不發一語。
“你也真是的，小星去比賽也不告訴我們，要不然我就帶著公關部門的人，到場替小星加油！”
夏宇傑霍然起身，抓起外套朝外走。
“宇傑，你要去哪？”
“外出。”草草兩個字帶過，夏宇傑只覺胸口有股怒氣在蔓延。
在開車回家的途中，他雙手緊握方向盤，彷佛不這麼做，他的脾氣就會失控。
這幾天他一直很忙，忙到連打通電話給小星的時間都決有，而她似乎也很忙，忙得連到公司陪他吃飯的時間也沒有。
本以為她在忙畢業典禮的事，沒想到她居然是忙著選美這事！
好端端的，她怎麼會跑去選美呢？
車子在易家門口停下時，顏彩霞恰巧要出門買菜，一見到夏宇傑，她便笑著開口。
“要找小星嗎？她還在睡，你自己進去叫她吧。”
夏宇傑朝她點個頭後，隨即快步走進屋裡。
他推開門走進易小星的房間，見到她把自己裹在棉被裡，悶頭大睡。
他坐在床沿，原本想叫醒她，但看到她睡得這麼熟、這麼香，便不忍心叫她，決定讓她睡到自然醒。
他起身環顧四周，發現她房間的擺設和他上回來的時候一樣，完全沒有變動。
床邊依舊是成堆的書本，電腦桌前方依然是滿山滿谷的CD盒，地上則有數條作用不明的電線纏繞在一起。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座隨意丟棄在桌角的獎盃。
夏宇傑拿起獎盃，發現上頭寫著“國民美少女競賽亞軍”的字樣。
看到這獎盃的置放地點，他先前憤怒的情緒消失了。
小星還是他認識的小星。
一般人會特地找個地方好好擺放的獎盃，她居然隨手扔在桌角，若是讓沒得名次的人看到了，豈不是會恨得牙癢癢的。
這時候，他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砰然巨響，伴隨而來是易小星的咒罵聲。
他回過頭一看，原本好好睡在床上的易小星，這會兒已經跌到床下，還把成堆的書給撞倒了。
夏宇傑趕忙過去將她扶起。
“妳沒事吧？”
易小星揉揉後腦勺，依舊睡眼惺忪。
等她終於清醒時，這才發現夏宇傑在身邊。
“咦，宇傑哥，你怎麼來了？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嗎？”
“是啊，我本來是在公司上班，不過有人告訴我一件妳早該告訴我的事。”夏宇傑意有所指的說，“所以，我特地回來聽聽妳的解釋。”
他這麼一說，易小星暗自叫聲糟糕！
她掙扎著離開他的懷抱，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房裡亂轉，焦急的喃喃自語：“東西怎麼不見了？”
“妳在找這個嗎？”他將手中的獎盃放到她面前。
“對、就是這個！”
易小星抓起獎盃，打開窗戶就想往外丟，想來個毀屍滅跡，要不是夏宇傑及時制止，她已經把獎盃當棒球給扔出去了。
“我想，妳現在應該可以好好和我解釋一下這獎盃的由來吧？”
“這個……”她支支吾吾的，“呃，我參加了個比賽……”
“然後呢？”
“然後……然後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就通知我去參加決賽，我想反正在家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那裡玩玩，誰知玩著玩著，他們就宣佈我得獎了
他挑高一眉，“就這樣？”
“對啊，就這樣。”
“這件事妳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在意的是這一點，為什麼她去參加選美的事，他是在她得了名次，然後才由別人知會他？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嗎？
“我本來是想跟你說的，就是上星期二嘛，我到公司去找你，才剛要跟你說，結果你說你還沒吃飯……”
這一聽就是藉口。
“那我們吃飯的時候，妳怎麼還是沒說……”
易小星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我忘了。”
“這種事都能忘，妳的記性還真不好。”
“是啊、是啊。”既然他替她找了藉口，她沒道理不用。“不知道怎麼搞的，自從甄試過後，我的記性就突然變差了。”
夏宇傑知道她是怎麼也不肯說出為什麼不告訴他一聲，就參加選美的原因了。
算了，只是場小小的選美賽，就當作是青春歲月的見證好了。
“好吧，既然記憶力變差，那我就不計較了，不過，以後要作什麼重大決定時，記得通知我一聲，我不想再當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易小星聞言，有些喜出望外。
他的意思是不追究她沒跟他說自己參加選美的事囉？
她立正站好，朝他敬禮道：“是的，長官！”
夏宇傑原本以為，易小星參加的不過是場小小選美會，結束了也就沒什麼事。
可是他最近開始發現，自從小星得獎後，她家外頭常有些高中、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子，在附近流連不去。
偶爾他帶著小星出去吃飯、逛街，也會有人上前要求合照、簽名的。
他發現小星已經慢慢變成公眾人物，這樣的結果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一天，在公司例行的業務會議上，行銷經理提到得請個公眾人物為“戰略攻城二”來代言。
就在大家討論得正熱烈時，不知道是誰突然提議道：“總經理的女朋友不是參加國民美少女的選美嗎？內舉不避親，我們就請總經理的女朋友來當代言人好啦！”
這提議一出，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但當眾人望向夏宇傑時，卻意外發現向來不將私人脾氣張顯於外的他，居然面色鐵青，表情有些些的……猙獰。
眼力再拙的人也知道，這下子馬屁拍錯，老闆發火了。
行銷經理清了清喉嚨，在代言人人選還沒決定之前，直接跳到另一個議題上，減少老闆的怒氣，也避免同事掃到颱風尾。
“好，我們繼續討論行銷據點的問題……”
這場會開完後，夏宇傑有些心神不寧。
現在到底還有誰不曉得小星有參加國民美少女的比賽？
怎麼感覺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了？
就在這時，他接到易小星的來電。
“小星，什麼事嗎？”
“宇傑哥，你現在有空嗎？”
“我剛開完會，怎麼了？”
“是這樣的，剛才我接到那個國民美少女製作單位的電話，他們說要找前三名的人去拍些節目用的宣傳照……”
聽到這裡，夏宇傑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不過他沒打斷她，讓她繼續說下去。
“你說過在我做任何事之前，都要知會你一下，那……你讓不讓我去啊？你不讓我去，我就去拒絕他們。”
知道她還是有把他的話給記在心裡後，夏宇傑心頭舒坦多了，語氣也和緩不少。
“妳想拍嗎？”
易小星猶豫了一會兒，才回道：“我是還好啦，沒有特別想，可是製作單位說，這是得獎人的義務……”
“既然這樣，妳就去吧。”夏宇傑決定他不能像個妒夫一樣，處處限制她的自由。“什麼時候要拍？”
“後天。”
夏宇傑立即查了下行事曆，發現那天他並沒有任何重要的事。“這樣吧，我陪妳一起去。”
“你真的要陪我去啊？”
“嗯，雖然說是正牌的製作公司，不過這是妳第一次進攝影棚拍照，我跟著妳去的話，我會比較放心。”
“嗯，好。”
幣斷電話，夏宇傑心情好得開始哼起歌來。
這時候，蔣有任推門走進來，劈頭就問：“聽說你今天在開會的時候發飆了？”
他挑高一眉，“發飄？誰說的？”
“大家都這麼說。”蔣有任看他這模樣，一點都不像心情不好的樣子。“還說原因是有人提議要找小星當我們的代言人，你一不高興，就給下面的人臉色看了。”
“我有嗎？”
“沒有的話，怎麼會有人跟我通風報信？怎麼，讓小星當代言人這麼讓你生氣啊？”
“我沒有生氣。”夏宇傑強調。“我只是……”
“只是怎樣？”蔣有任嘖嘖有聲的說：“我說啊，你的確不是生氣，你這叫吃醋！”
“我吃醋？！”吃醋這名詞，對夏宇傑來說新鮮得很，他長到這麼大，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面說他在吃醋。
“是啊，你一定是不想讓小星曝光，所以聽到有人這麼提議，才會反應失常。”
這話倒是說到夏宇傑的心坎裡。
“你啊，最好快快適應小星已經出名的事實。台灣就這麼小，小星的臉又讓全台灣的人給記住了，短時間內大家還忘不了，要是你因為這個原因就吃醋，難保有一天你不會被醋給酸死！”
“胡言亂語。”對他的說法，夏宇傑嗤之以鼻。
“哈，我是不是胡言亂語，以後你就曉得了。好啦，不廢話，我還得出去和供應商談事情，先走了。”
蔣有任離開後，夏宇傑反覆思量他的話。
他會吃醋？不可能，他向來是明理的男人，不會因為小星變成公眾人物，就變得緊張兮兮的。
雖然夏宇傑對自己信心滿滿，不過蔣有任的預言很快的應驗了。
這一天，他帶著易小星來到攝影棚，準備拍攝節目宣傳照。
進了攝影棚，他看到另外兩名年輕女孩身邊都跟著個經紀人，稍微打探後才知道，那兩個女孩早就加入經紀公司，參加選美只是為了日後進軍演藝圈鋪路。
在鏡頭前，那兩個女孩的表情自然多變，不過比起她們，小星身上有股自然散發的書香氣息，這點是她們所不及的。
而且，他發現那兩個女孩有意無意的排擠小星，例如拍照時，她們總把小星擠到最邊邊，或者是“不小心”用手或臉擋到小星的鏡頭。
他在攝影師後頭看得一清二楚。
這情形讓夏宇傑心頭很是不快，她們擺明了在欺負小星不懂得怎麼卡位、擺姿勢。
等到攝影師喊停，他忍不住走到攝影師身旁說：“你難道一點都沒發現，那兩個女孩子拚了命想把小星擠到鏡頭外嗎？”
攝影師無奈的笑了笑。
“怎麼可能沒發現，不過沒法子，她們的經紀公司後台硬，而且上頭有交代，重點是她們兩個，只能委屈小星了。”
“你的意思是，小星只是來當陪襯的？”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要她過來？”
攝影師聳聳肩，“沒法子啊，這樣才顯得節目是公平、公開的，沒有黑箱作業。”
“你是說，得獎名單是內定的？”
“她們兩個……”攝影師指著坐在化妝椅上抽菸、嚼口香糖的兩個年輕女孩，“是內定的沒錯，不過小星嘛……可能是有幾個裁判特別欣賞她，才讓她出線的吧。不過我倒覺得小星很有潛力，她身上有種不一樣的氣質，和時下青少年差很多，要是她有心走這條路，肯定會紅。”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我又沒收她錢，幹嘛空口說白話？不過，要紅也得要有人捧才行。”他很實際的說：“這年頭啊，沒人捧，一切都白搭。”
易小星卸好妝，開心的走過來。
“宇傑哥，製作人說我的部分已經拍完了，可以回家了！”她一點都不喜歡拍照，所以製作人通知她可以收工時，自然顯得特別開心。“我們去喝下午茶好不好？”
夏宇傑笑點點點頭，“當然好，不過我和攝影師還要談些事情，妳先到那裡坐著等我。”
雖然不曉得什麼事，不過易小星也沒多過問。
夏宇傑原本想要多問些細節，製作人卻走了過來，要閒雜人等立刻離開攝影棚。
易小星或許不在意自己受到的差別待遇，但夏宇傑可不容許別人這麼擺明的欺負她。
他走到製作人面前，沉聲質問：“請問什麼叫閒雜人等？”
製作人見識不廣，完全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個身價上億的上市公司的總
經理，他輕蔑地將夏宇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像你這樣的就是閒雜人等……好了、好了，帶著你旗下的藝人快滾出去吧，我們還有別的事要辦，別在這裡礙眼！”
夏宇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自小到大，他從未受過這般無禮的對待，原本他是想找這人理論，但他發現這傢伙壓根是狗眼看人低！
從小所受的教養讓他忍住氣，不至於惡言相向，但是這股悶氣，他是怎麼也受不了。
易小星也聽到那個製作人侮辱人的話，連忙走到夏宇傑身邊，衝著製作人說：“你這人講話怎麼這麼沒禮貌啊，什麼叫要人滾出去，還什麼別在這裡礙眼！”
“怎樣，我這麼說妳有意見嗎？小女生，看妳年紀小，脾氣倒是不小嘛……好，我就欣賞妳這種人，妳等著吧，只要我一句話，保證妳這輩子和演藝圈絕緣！”
“哼，誰想和你這種人做同一行，我有很多事可以做，不能進演藝圈又怎樣？反正我也不希罕！”
“好，有種，到時候就別爬著來求我……要是妳真的用爬的，我倒是可以考慮收妳當個擺道具的小妹！”
“你這個人……”易小星被他這種耍流氓的態度，給氣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最後只能忿忿的擠出一句：“簡直是不可理喻！”
夏宇傑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算了，小星，人不和畜生鬥。”
製作人聽到這句話，氣得七竅生煙，大步上前，伸手就狠狠的推了夏宇傑一把。
不過夏宇傑動作更快，早他一步拉著易小星往旁邊站，結果製作人一推落空，還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你們……好，幹得好！從今天起，你們休息在演藝圈混！”他怒氣沖天的撂下威脅。
夏宇傑瞪著他，一點也不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冷冷地說：“好啊，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誰會混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