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不夠漂亮
布魯斯彎著腰痛苦地嘔吐,好像要把胃也一起吐出來。半晌,他抬起頭來,喘著粗氣。黑色的頭髮擋在蒼白的臉前面,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他有些踉蹌地移動腳步,接過身邊遞來的溼毛巾擦拭臉部。他直起身子,轉過身來,剛要說謝謝,就看見了我。
一瞬間,他就這麼看著我,眸子中沒有恨,也沒有兇狠,好像不認識我。
他的眼睛佈滿血絲,似乎幾天沒有睡覺。他的嘴唇和臉色一樣地白,寬厚的肩膀無力地垮著,胸膛劇烈地起伏,好像空氣不夠用,他就要窒息了一樣。
哦!我的心抽痛著。為什麼這個男人永遠不知道怎麼好好地照顧自己?
“他是誰?”託姆斯不知死活地問我。
其他幾個籃球隊員聽見他的聲音,順著布魯斯的視線轉身看到了我們。
除了布魯斯,五六個高大的竄入雲霄,肌肉媲美電影明星的男人堵在我們面前。他們看著我們,不說話,目光鄙視,陰狠,恨不能把我們切成幾塊,最好還能嚼一嚼。
他們把布魯斯擋在身後,同仇敵愾地面對我們。那種想要幫助他的感情讓我也感動了,就像是在籃球場上布魯斯幫過他們一樣。不過,這一次他們的敵人不是白狼隊,而是我。
“你們……”託姆斯倒退幾步,仰著頭看他們,驚恐地發現他們幾個把太陽都給遮住了。
唉!這個讓我丟臉的男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尼克上前,捏緊拳頭問我。
“Queen……”託姆斯做出隨時都會逃跑的樣顫抖地改用法語跟我說:“他們……會不會打你?”
他們會不會打我?我也想問。所以我抬起眼睛,清冷地看著尼克,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或者窘迫。
尼克被我無動於衷的表情弄得一愣,捏住的拳頭不知道是該揮過來,還是鬆開。
託姆斯用法語繼續勸我識相些:“我們還是回家吧……你不是說要回家吃晚飯嗎?”
布魯斯似乎聽懂了似的,依靠在樹幹上的身體明顯一顫,眼神倏地冰冷。
我轉過頭,簡單地說:“閉嘴。”
“他還好嗎?”我輕聲地問。
“不用你管!”幾個人衝口而出,如同火箭炮似的。
我站在這幾個大男人面前不卑不亢地示意我要走過去。他們冷笑,屹立不動。
而我,就這麼站著,看著他們,毫不示弱。
半晌,他們不甘心地挪開一個小地方讓我走過去。
“Queen,你在幹什麼?他會打你!”
我走到布魯斯面前,看著他的眼睛,一滴滴地接受他的痛苦,他的憤怒。他背對陽光,臉上一片陰沉,帶著濃烈酒氣的呼吸仍然沉重,因為我的接近有了一點點的急促。
他在氣我嗎?或者……他在恨我?
深深地吸進一口氣,我知道自己就是站在他跟前根本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我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他的身體顫慄一下,可是手仍然沒有動。
“布魯斯,對不起。”我對他說。
或許是這個名字讓託姆斯有了點印象,聒噪的他倏地閉嘴了,也大膽地走上前來。
“他是誰?”布魯斯終於說話了,聲音平靜地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他只是隨便問問。
託姆斯鄙夷地打量著布魯斯的穿著,鬍子拉碴的樣子,毛躁地立即接口“我是她的未婚夫。你又是誰?”
空氣靜止了。也許他和這些男人早就知道託姆斯是誰,可是卻沒想到託姆斯敢於說出來。
多麼難堪的情景啊!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在休息室幾乎是大聲對所有人宣佈我只是喜歡上了他的皮面;如果不是我那天晚上在街頭遇見了他,吻了他,困惑了他;如果不是我無恥地被身邊的男人拉著手,一個遠遠不及他的男人,卻是我選擇的男人……
但現在的事實,這叫他在他的隊友面前有多麼地難堪啊!這大概比捅他一刀子都要讓他受傷。
我的眼眶裡全都是淚水,不敢抬起頭來看他。我怕他會以為我在同情他!可是天知道我不是!我是心疼。
託姆斯等得不耐煩了。真不幸,妹妹在告訴他有關布魯斯事情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布魯斯殺過人,不然他大概早就收拾行李以超音速衝回紐約。
所有人的不言不語讓他以為他們不相信他。所以他很不知死活地一把拉著我,吻住我的嘴唇。
完了!我剛剛意識到他做了什麼,他下一刻就離開了我,被吊在空中。
如同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布魯斯剛才的平靜是波濤洶湧的前奏!只見那平靜的藍色眼睛突然如同被刀子劃破一樣,暴怒驚天動地地衝了出來。剛才僵硬的臉部線條以恐怖的方式重新組合,野獸般的殺氣瞬間凝聚在眼睛裡。龐大的身軀卻是光速般迅速的動作,下個時間他已經在託姆斯面前,一隻鐵臂舉著只有一米七的託姆斯,另一隻握緊的拳頭在我的驚叫聲中撞擊上了託姆斯驚恐的臉。
託姆斯像個破布女圭女圭飛了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他驚懼地爬起來,手捂住不斷流血的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流了這麼多的血。
籃球隊的隊員們猛然清醒地拉住還要往前衝的布魯斯。
我驚聲哭叫:“不要!”
可是此刻的布魯斯好像受傷的獅子,全身的肌肉繃緊堅硬,那種傳說中兇猛的爆發力,令人恐懼的驚人力量,狂暴的獸性,和絕對的殘酷在所有沒參加那場和警察搏鬥的人們眼中成為真實。我驚恐著,顫慄著,不敢相信地看著布魯斯在五六個強壯男人的拼命拉扯下仍然能夠掙月兌,猶如死神般接近託姆斯。
託姆斯哭叫著,在地上爬,褲襠倏地精溼。
眼看布魯斯一拳就會把託姆斯送上青天,我奔上前,整個蓋住倒在地上的他。在所有人的叫聲中,我閉上眼睛,緊緊地壓住託姆斯。
他落拳帶起來的風聲呼嘯在我耳邊,可是布魯斯的拳頭,在離我頭頂一寸的地方停止。
我大口喘息著,睜開眼睛看著他表情複雜的臉,他幾乎要把自己的牙齒咬碎,一向穩健的身體居然在搖晃著。
他最終還是沒有打我。
尼克他們一擁而上,所有人幾乎是巴在他身上把他圍成一團,對著我們喊:“滾!滾得遠遠的!”
我的淚水決堤了。我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知道我的行為會怎麼讓他誤會。我曾經問他:“如果是我,你會為我這麼做嗎?”
我問錯了。我根本就不會讓他為我殺人。我要保住的並不是託姆斯的命,而是他的命。
託姆斯早在我能夠起身之前就從我身下溜走,離被團團圍住的布魯斯遠遠的,保持足夠讓他逃命的距離。而我,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地站不起來。
一陣騷亂,布魯斯再次掙月兌隊友的包圍,瞬間來到我面前,把趴在地上的我扛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尼克被布魯斯甩在地上,只能嘶吼著,“為了一個女人,值不值得!”
他沒有聽,扛著我離開,沒有人敢上前阻止。
“布魯斯!你這個蠢……”尼克沒有說完,我們已經拐過了街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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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沒有走遠,他走進一個地下停車場,毫無憐惜地把我扔在地上。
我慢慢站起來,發現腳沒有力氣,只能背靠著牆壁。
他不說話,冷冷地看著我,審視著我,嘴唇仍然緊緊地閉著。
我知道他仍然在怒氣中,可是他努力地壓制,不讓像剛才狂風暴雨一樣的怒氣傷到我。託姆斯畢竟還是承受住了他的一拳頭,可是我卻絕對不可能。
“我可以解釋。”我小聲說。
“不用。”他冰冷殘酷地對我說。
“我知道我傷了你,可是相信我,我也絕對不好過。”我含著淚水,想要走上前,可是他立刻退了一步。
“為什麼?你既然有了未婚夫,為什麼還吻我?裝出一幅純潔的樣子,讓我以為你愛我?”
我怎麼能夠啟齒?我怎麼能夠告訴他,我吻他是因為我愛他,可是卻必須要做另外一個男人的情婦?我怎麼能夠告訴他,在我已經決定不再愛他的時候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只想要得到一點點的溫暖,在今後的日子裡有一份懷念?
我真的以為那是最後一次。我以為我和託姆斯會很快上床,那樣我們全家就會離開這個小鎮,從此再不見他!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終於說,“他不會娶我,但是他會要我,他會給我生活。”我破罐子破摔。
“下賤!”他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兩個字。
我猛然地抬頭,盯著他:“即使我是,你也沒有權利評論我。你從來沒有經歷過我所經歷過的,你從來沒有看見我所看見過的!”
他冷笑,抓住我的肩膀,狠狠地說:“錢給我的權利。你要錢對吧?你要多少,我給你!妓女!”
我的心冷了。他叫我妓女!也許我本來就是天生的妓女!我整整做了六年的妓女啊!我清高,我自傲,我伶牙俐齒,可是說到底,我也只是個高傲的妓女……
他猛地拉近我,唇在我嘴唇上蹂躪,牙齒故意咬破我的嘴唇,以羞辱我的方式磨蹭著。“喜歡嗎?這是不是你想要的?還是我得先付賬?”他在我耳邊冷笑。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從裡面拿出一枚戒指,美麗的鑽石在戒指上發出冷冷的光。他把戒指扔在沉默的我身上。
“這個夠不夠?”
他刷地撕開我的上衣,啃咬著我的肌膚,故意讓每一處他經過的地方留下痕跡。
這個我愛著的男人呵,竟然也可以這樣的冰冷!
一個聲音這樣對我說:女人,你最大的羞恥就是放棄捍衛你的尊嚴!
驀地,我抬頭,使勁擁開他!手臂的傷口在用力的同時撕裂開來,一股血液就這麼濺上他的臉。
他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傷口,我的血順著他的臉,合著我自己胳膊上的血嘀嗒的節奏,歡快地流淌到地面上。
我的衣服已經被撕裂,我只有用手抓著,不讓它完全落下來。
“你說得對。我是妓女,可是我也有選擇的權利。而我,永遠,永遠永遠也不會當你的妓女。”我冷笑著,心像手一樣血肉模糊,卻被很好地掩藏了起來。
“我就在這裡,你可以強暴我,我無法反抗。那樣我會恨你一輩子……你還要我嗎?”
他看著我,似乎發覺我口氣裡的絕望,眸子竟然開始慌亂起來了。
“既然你不說話……那我走了。”
在我轉身的同時,他拉住我,緊緊地把我貼近他臉頰在我的發上摩擦著。
“我,我……是那麼……我恨你呵!天哪!”他緊閉著眼睛,不讓感情洩露出來。然而他不能掩飾痛苦的口吻,那裡面殷切而又矛盾的感情糾葛著他的心。猛然間,他把我轉過身子,發狂了般地吻我,帶著淚水的苦澀,無助,失措。他的臂膀勒疼了我,像要截斷我的呼吸,他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的腰,然而我卻能夠感覺那鐵臂微微地顫抖。
這麼一個堅強的男人,在我面前表現出如此的脆弱和慌亂,可是我的心卻還是離他越來越遠。我沒有感覺地任他吻我,靜止在他懷裡良久。落下地來,我不去理會他在我身後痛苦的表情,大步走出停車場。
我的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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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車站上。當開車的司機看見我的時候,車子根本沒有停下,在我眼前飛馳而去,留給我滿面的沙土。我聳一下肩膀,靠人不如靠己地邁開雙腿走路。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唉!這麼倒黴的一天,這麼倒黴的我!
走在山坡路上,有不少熟悉的人走過我。沒人跟我打招呼。我在費約鎮上早就惡名昭著。我以前的感覺真的是對的!
像布魯斯.萊爾這樣的男人實在是不該降生的。
他成為了費約鎮的傳奇,他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英雄,可是他是我的劫數。
從一開始闖進他的家,我就不斷地受傷。真是的!他是不是和我的八字也不和呀?
“你看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誰知道的!蕩婦一個!”
瞧!我多麼地悽慘。
我一手握著殘破的衣服,另一手的血已經停止了,乾涸了。我頂著陽光,走在路上,旁邊的人鄙夷地看著我。
我不能去上學了。估計明天就不是被放刀片,而是直接被刀子劈了。哎呀,我這個不討人喜歡的性格啊!不但貶低了他們的英雄,而且讓他在隊友面前出醜。
我這是該高興自己的魅力,還是該罵自己的愚蠢?
最後的一個金主在慘遭拳擊之後,大概也會以敬畏的目光看著我,害怕再碰我一下,自己的小弟弟就被煮了。這樣的話,母親和妹妹又要……不!這次肯定沒完沒了。
唉!為什麼繼父不多有幾個兄弟呢?說不定基因突變地能弄出來一個比較勇敢的。
唉!這一身我花了六百美元買的禮服啊!竟然就這樣報廢了!知不知道我要製作多少個網站才能賺點錢?
低頭一看,裙子上有可疑的溼印子,我猛然想起託姆斯溼透了褲子……
上帝啊!雖然我平常只有在考試之前才比較尊重敬仰你,可是你也不用這樣懲罰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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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家裡的大門,就發現母親和妹妹正要出門。從她們緊張的態度和慌亂的神情,我猜出她們知道剛才的事情了。
妹妹一看我進門,眼神中露出來的恨意洶湧澎湃。
她是喜歡布魯斯的,和其他所有的女人一樣,所以當她知道我給布魯斯難堪的時候,她恨我。可是這樣的恨跟我能帶給她的財富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所以她沒有發作,希望我能夠記得她的這份情面而好好伺候三叔。可惜我沒有。
可憐又可悲的妹妹,多少年來她被我壓制著,我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讓她不得不閉嘴。而現在,所有的恨意再也不需要掩飾,因為我沒有保住最後的一個金主。
“你太可惡了!”她氣得連門都來不及關就開始尖叫起來,平常她可是最怕家醜外揚的!
“啪!”她一巴掌掄在我臉上,“下賤!”
這是今天第二個這麼說我的人,我開始檢討自己的臉蛋,是不是真的寫著這兩個字。
母親恨不能從來沒有生過我,鄙夷的眼神要把我冷凍成冰塊。
“託姆斯住院了。”她冰冷地說,“這都是你搞出來的!”
她打量著我殘破的衣服和衣服上面的血跡,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妓女。
是啊!布魯斯的那一拳頭不知道打掉託姆斯多少牙齒,而且大小便失禁,鬧得都住院了!不管怎樣,我還是衷心希望他能找齊他的牙齒。
我抹掉唇邊的一絲血,覺得自己的臉頰快要漲得像氣球了。“你真是個賤女人!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勾三搭四,你竟然還讓布魯斯為你打了三叔,你要不要臉!”妹妹把我推到地上。
“布魯斯打託姆斯的時候,我撲在託姆斯身上,保全了他的命。”我突然聽到自己說。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吧?
“什麼?”母親眼睛中升起希望,“那你也跟我一起去看他!說不定他會原諒你!”
唉!女人,為什麼要作踐自己呢?
我竟然很冷靜地看著母親,“但是,我要說的是。如果布魯斯打死他不用坐牢的話,我倒是很希望他能一拳把他揍個稀巴爛。”
泉茵,你這張不討好的嘴巴呀,非要讓所有的人都恨你,你才甘心嗎?
“你說什麼?”母親從來沒有聽我這樣幸災樂禍,竟然愣住了。
我喘一口氣,還是站不起來,乾脆就這麼坐在地上狼狽地說:“還記得父親死的時候,他給我們留下了一棟房子和一點存款。我那個時候只有三歲,可是我記得。如果我們努力,或許今天我們可以像千家萬戶一樣正常地生活。可是你不!你找到了繼父,你替他生了孩子,你像一條狗一樣伺候他……多麼可惜,他這麼快就回歸塵土,為綠化做貢獻了。”
母親青白著臉盯著我,似乎努力找一個詞來說,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如果在他死了之後,我們努力還是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的,可是你仍然不!你老了,你醜了,所以你把我推了出來。母親啊!你可曾拿我當做你的女兒?”我嘲諷地看著她,頭一次這樣對她說話,告訴她我真實的想法。
“我今天,……呵呵,今天我受到了這輩子從來都沒有受過的侮辱。我愛的男人叫我妓女,你看我的樣子也像是在看妓女。
“你以為三叔要我,就會給我們富貴的生活。你真的很蠢呵!他會要我,可是他不會娶我。他們每一個人都會享用完我,然後把我像是用過的手紙一樣丟掉。而聰明如我,我早就知道,早就明白,可是我……竟然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我怎麼會淪落到這樣一個境地?為什麼六年來,我任憑繼父家裡的男人下流地看我,猥褻地想我?可是,尖銳的我,為什麼就這麼坐在這裡任人吐口水?
“你知道為什麼嗎?你曾經想過這個矛盾嗎?”我仰起頭來問母親,沒有眼淚,沒有憤怒。
母親不回答,蒼白的臉上閃躲的表情,被拆穿的表情那麼明顯。
“因為我潛意識地在等著,等著有一天,你突然會對我說‘我們離開這裡吧!我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或許不很富庶,可是,很乾淨。’”
母親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羞愧和歉意在臉上交替。妹妹也不再一臉鄙視和憤怒,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第一次聽到我說這樣的話。
“你永遠不會對我這麼說,對嗎?我那天在你們面前流眼淚了,或許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會這麼對我說,我只是……不去相信而已。”我垂下頭髮,不去看她們,而她們也沒有膽量看我。大廳中寂靜得像是死了。
我扶著不斷滑落的髮絲笑著,笑得心有些痛。
“母親呵!你真小氣,你給我生命,卻不給我生命的尊嚴!”
母親捂住嘴巴,小聲啜泣。
“現在你有一個選擇。你可以現在離開去看託姆斯,希望可以留住他和他的財富。或者你可以待在家裡和我在一起。”
我的眼淚不受理智控制地向上湧,眼睛前面被淚水一塊塊地映滿曲折的線條。所以我望著天花板,使勁抿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母親和妹妹猶豫著,艱難地看著我,然後無言地慢慢轉身,走向門口。
幾乎就在她們轉身的一刻,我想對她們說:“其實我以前賺了一些錢。如果你們留下,是不會淪落街頭的。”
我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她們沒有選擇我,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她們已經不給我尊嚴了,那我連自己的尊嚴都不要了嗎?
軟弱啊,你的名字叫做女人!不管怎樣,她們畢竟是女人,我能夠說什麼呢?
她們離開了。大門仍然沒有關上,夜風吹進大廳,把屋子裡輕巧的東西吹上天花板。仍然坐在地上,我無言地看著洞黑的夜,低下頭,努力告訴自己沒有被遺棄。
“或許我不夠漂亮。”我聳聳肩膀。眼淚慢慢地滑下來,落在我頭顱下方的一小塊地板上。
低垂的眼睫前出現一雙鞋,然後是一雙腿。我抬起頭來,頭頂是布魯斯的臉。
他的眼睛裡佈滿了憐惜,嘴唇輕輕地顫抖著。他蹲下來,一雙溫暖的手撫模著我的臉,愛惜地,心疼地。他捧起我的臉,輕柔地吻去我的淚。
“Baby……”
他為什麼突然間對我又好起來了?
他看見了剛才的事情,他聽見了我剛才的話,是跟著我回來的!
我猛然後退,眼睛冰冷地看著他。
“你來做什麼?嘲笑我?還是繼續侮辱我?”我警戒地看著他,不讓他靠近。
他沒有說話,只是很溫柔地抱起我。我掙扎,可是敵不過他的力氣。他把我的手放好,把我的頭壓在他的胸膛上,他抱著我走出我的家門,朝山上的別墅走去。
他是在同情我吧?
我扯扯嘴唇。幸好我還值得同情,不管怎樣他不是回來補今天的那一拳頭的。
漆黑的夜,遠處的路燈微弱地照耀著。他抱著我,不說話,也不看著我,只是不斷地走著。他的胸膛有節奏地起伏著,我能聽見他呼吸的聲音,僅僅是他呼吸的聲音竟然也可以讓我覺得安寧。
沒有辦法,我還是愛他。
我對自己無奈,放鬆地賴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