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唔——放、放……”
君怡歐才張開嘴,熾熱的舌已經竄入她嘴裡,蠻橫的掠奪她的甜蜜。她想掙扎,可是鐵箍似的雙臂牢牢的禁錮住她,她只覺得嘴巴好麻、好痛、好……
“放開我家小姐啦!”
小墨點一心護主,眼見這蠻橫的男人拉也拉不走,喊也喊不動,情急之下乾脆整個人撲到他背上。
“放開、放開,你弄痛我家小姐了!”她嘴裡胡亂叫著,手上則握起小拳頭在他身上一陣亂打。
可讓她洩氣的是,不管自己怎麼捶打,這野人將軍像要吃了她家小姐一樣,就是不肯放開她家小姐。
“喲~~現在是怎麼了?”驀地一聲朗笑,小丫頭只覺得衣服一緊,被人從背後捉了下來。
“放開我!”小丫頭四肢胡亂掙扎,卻掙不月兌宮僖那看似文弱,實則力大無窮的手。
這礙事的小丫頭一捉開,後面的熊副將立刻看到——將軍不但將那小女人壓得整個陷到被褥裡去,還在用嘴狠命的啃咬著對方。
“將……將軍……”他不由得傻在當場。
良久,舒致遠終於放開君怡歆,可她的嘴唇已經殷紅如血了,細緻的唇瓣紅腫著,依稀還能看見咬傷的痕跡!
“小姐……”小丫頭眼淚汪汪的,卻受制於身後的黑手,沒法在第一時間安慰自家小姐。
“記住,我生平最恨有人挾恩要脅了。”舒致遠拋下一句,也不待她回答轉身就走。
“將軍,等等我們呀!”熊副將怔一怔,很快的跟上去。
小墨點好不容易掙月兌那抓著自己的壞人,回頭卻看見自家小姐怔怔的望著野人將軍的背影。
“小、小姐……”她才說了幾個字,就看見雪白的被褥竟染上刺眼的血跡,這下可把她急壞了,“小姐妳流血了、”
“流血的不是我,是舒將軍。”雖然他強吻了她,卻小心的避開她的傷口,倒是他自己的……
想到這,一種陌生的感覺自君怡歆的胸臆間泛開。
“將軍他流血了?”小墨點有些疑惑,一低頭,卻看見自己掌上也沾了血漬,“完蛋了,將軍被我打傷了,我會不會被殺頭呀?”
打人事小、殺頭事大呀!小丫頭的臉立刻垮了下來。
“別擔心,我看他也不像是濫殺無辜的人。”君怡歆若有所思的安撫她。
“希望如此。”小墨點仍哭喪著臉。
回想起剛才野人將軍一身是血,像羅剎般的衝進君家時,她小小的心臟仍怦怦直跳呢!
那一刻,她還以為她家小姐也被他殺死了。
雖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可從他知道她是君家女人之後,還執意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中來看,這大鬍子男人和傳說中的舒致遠實在很不一樣呢!
這一刻,房間裡一片沉寂,主僕二人各懷心思。
“小姐,妳為什麼要嫁給將軍呢?這家裡的大小姐、二小姐、七小姐,哪個不是受盡寵愛,怎麼說也該輪到她們替這個家出力了,可她們都不吭聲,倒要妳主動跳出來了。”越想越忿忿不平,小墨點忍不住埋怨起自家小姐。
“傻瓜,妳以為我不跳出來,他們就會放過我嗎?”君怡歆嘆息一聲,“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站出來,這樣也能為我死去的孃親爭點權益。”
“呃。”好象也是啦!小墨點怔在那裡。
咦?那不是掛在那野人將軍腰間的玉璜嗎?怎麼……
主僕兩人的目光幾乎同時投向床上那一點亮晶晶的東西上。
“致遠兄,你打算拿這君四小姐怎麼辦?”離開君怡歆的院落,宮僖忍不住開口了。
“將軍,末將也很想知道呢!”憨直的熊副將亦道。
爆僖是當年舒致遠行走江湖時結交的友人,熊副將則是他忠心耿耿的手下,難得兩人都對救過舒致遠的君怡歆很有好感。
“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問了呢!”舒致遠微哂。
“怎麼會呢?”兩人齊聲道。
“怎麼辦?皇上不是答應說要給我出氣的嗎?”舒致遠淡淡一笑。
“可是,將軍您不是不喜歡這種方法嗎?”熊副將一怔。
記得當時皇帝才說要給他賜婚,將軍就差點掀了酒席,幸好皇帝接下來的一句話平息了他的怒氣。
“呵呵!此一時彼一時也。”虯髯掩蓋了舒致遠的表情,讓他越發顯得高深莫測。
“將軍該不會就這麼算了吧?”老奸巨猾如宮僖當然不會輕易就被唬弄過去。
“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這可是關係到大小姐的人命呢!”熊副將是個大老粗,也沒想到該顧己i舒致遠的喪妹之痛,就大聲嚷嚷。
“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你知道那個君貽笑是怎麼對雅兒的嗎?”說到氣憤處,舒致遠一拳打在廊柱上,強大的內力竟使得廊上的粉灰塊塊掉落。
“致遠兄該不會是打算……”
“將軍該不會也想來個始亂終棄吧?如果這樣,君四小姐豈不是太可憐了?”宮僖的話還沒說完,熊副將的腦中就閃過這個念頭。
“你說呢?”舒致遠在熊副將的頭頂重重敲一記,就跨步走了。
“你呀!有些話心裡知道就行了,別在人家的地盤上亂說。”宮僖若有所思的往邊上一瞥。
“哦!棒牆有耳嘛!”熊副將難得開竅一下。
“難得你也有聰明的時候。”宮僖哈了聲,依樣畫葫蘆的在他的腦袋上狠敲一記。
“怎麼都打我?”熊副將還在那兒嘟嘟囔囔的,下手的人已經走得不見人影。
“小姐、小姐……”小墨點大呼小叫的追上君怡歆。
可她意外的是,君怡歆正站在迴廊裡發呆。
“小姐,妳身上的傷還沒好,怎麼就這麼跑出來了?”見君怡歆沒有響應,小墨點急死了,小手在她眼前揮了又揮。“妳怎麼了?該不會是中邪了吧?”
“沒、沒什麼,只是沒追到人而已。”君怡歆回過神來,剛才發現舒致遠把玉璜掉在她的房裡,於是她便拿了玉璜追出來。
“沒追到就沒追到,反正野人將軍也不會就此消失了!”小墨點不以為意的說。
“是啊……”她若有所思的,可握著玉璜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握緊、握緊、再握緊。
“小姐啊!老爺剛才來過了,他說……”小墨點這才想起自己急著追過來的目的。
“不必轉述了,老爺說什麼我都知道。”君怡歆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往下說了。爹會來她這座小院,除了要她畫更多的畫之外,不會有其它的事。
“小姐,妳好神喔!”小墨點一臉欽佩的望著自家小姐。
“妳呀!真是個傻丫頭。”君怡歆伸出手,學著剛才宮僖敲熊副將的樣子,敲了敲小墨點蛇後腦氣。
“小姐,痛啦~~”小墨點抱著她直撒嬌。
其實,退一步海闊天空,如果只和小墨點一起也可以很愉快的。君怡歆心忖。
她還真有些高估自己的能力了,眼看好好的一幅荷塘墨荷圖就要完成了,卻忽然來了這麼歪斜無力的一筆……
真是一小筆壞了大半天工夫!
君怡歆很感慨,心裡雖然有些捨不得畫了半天的荷塘墨荷圖,可想了想還是將畫卷扔到廢紙簍裡。
“小姐,妳也該歇一歇了,都畫了一整天呢!”小墨點勸道。
“嗯。”君怡歆口裡應了一句,卻又攤開另一張畫紙。
“小姐,妳也耍顧著身體呀!”小墨點終於忍不住了,“就是鐵打的也要休息,妳怎麼……”
“我知道啦!”她揉揉小丫頭的包包頭,安撫道。
“知道知道,小姐妳每次只會這麼說。”小墨點小聲抱怨。
“好啦!我囉唆的管家婆,小姐我畫完這張就會去休息的。”她陪著笑臉。
“人家的小姐都曉得愛惜自己,只有小姐妳不懂得愛惜自己,大夫都說了,再這麼下去妳的肩傷永遠也好不了……”
小墨點嘴裡叨叨絮絮的,手裡則拿著塊帕子,替君怡歆擦去額角的汗,以防汗水滴落汙了畫紙。
“好啦好啦!我會記得愛惜自己總成了吧?”雖然小墨點的嘮叨讓她有些頭痛,心裡卻是暖暖的。
“唉!我真不明白,明明一樣是女兒,為什麼老爺就對您不如對七小姐那麼好呢?”小墨點忿忿不平的替她打抱不平。
“我餓了,妳幫我去廚房拿些吃的。”小墨點的話刺痛了君怡歆的心,她勉強鎮定住自己,岔開話題。
“呃,好啊!”小姐從受傷後胃口就不太好,難得她主動開口說要吃東西,當下小墨點便開心的去了。
不一樣的,怎麼會一樣呢?
君怡歆頹然坐倒在畫凳上,握筆的手緊得生痛.
此時,畫紙已展開一抹長空,暈染著些許清色的天空裡,威武的大黑鷹正在訓練雛鷹學飛。雖然只是寥寥幾筆,可是雛鷹試飛的稚拙姿態,和大黑鷹用翅膀及尖喙糾正雛鷹姿勢時的模樣躍然紙上。
最難得的是,這黑鷹原本是銳利且具有威脅性的,可是在她的畫上,透過大鷹與雛鷹之間的眼神交流,呈現出一股濃濃的親情。
這也是君怡歆一直期望得到,卻一直得不到的東西。
“娘……”她呢喃著,幾滴淚水滴落在畫紙上,被鹹澀淚水沾到的墨立刻暈開。
“呀——”君怡歆低呼一聲,趕緊拿了布巾吸去這幾滴淚漬。
這時院子裡傳來腳步聲,她不想讓小墨點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就隨手用布巾擦乾了眼淚。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她假裝微笑的轉過身去,不料進來的不是小墨點,而是幾天不見的舒致遠。
“你怎麼來了?”她有些詫異。
舒致遠一開口便發現她的異狀,“妳哭過了?不開心嗎?”
“沒有。”他凌厲的眼神幾乎要看透她,她有些驚慌的避開他的目光。
“說謊,妳的眼睛還溼漉漉的,還有——妳臉上的墨出賣了妳呵!”長著粗繭的粗大手指撫過她的雙頰。
“墨?”君怡歆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是啊!”舒致遠一把奪下她手裡的布巾,迎風一抖。
天哪!原來自己剛才拿了用來吸多餘墨汁的布巾拭淚!
“哎呀!”她驚呼一聲,抓起一邊的帕子往臉上胡亂擦。
“我來幫妳吧!”舒致遠捏住她的綿軟小手。
“呃……”君怡歆想放開手,卻礙於被他握在手裡,拗不過他的蠻力,只得任由他握著了。
他一把抬起她的小臉,握著她小手的大掌儘量細柔的擦去她臉上的一行漬。
四月的陽光透進窗子,映在她略顯清瘦的臉龐,照得她的雪白肌膚竟顯得有些透明。她的額上仍有些薄汗,兩排睫毛有些膽怯的輕揚著……
他看著她,若有所思。
“擦好了嗎?將軍?”久久不見他動作,她等得有些心慌。
“還沒,看樣於是擦不掉了。”舒致遠回過神道。
“不如我去洗個臉……”君怡歆的眼睛才睜開一條細縫,就看見古銅色的臉壓了下來,她還來不及發出驚呼,檀口就被吞噬了。
他的嘴整個蓋住了她的,鼻子則壓住她的,而他粗重的呼吸則吞噬了周圍的空氣。
她快要喘不過氣了!君怡歆翕張著小巧的鼻子、張大嘴,竭力想吸進更多的空氣,可她的兩排牙齒才分開,他的舌頭已迫不及待的攻佔進去。
霎時,她聞到的、嚐到的、感受到的都是他的味道。
“唔……”他的虯髯紮在她的臉上,激起一陣戰慄。
她的腦子開始覺得暈陶陶的,身子隨之一軟。
只聽得“叭嗒”一聲,然後是水流聲,她心裡暗叫聲糟,努力睜開眼,果然是洗筆的水缽倒了,水漬濡溼了案上的畫。
“唔,我的……”她才要推開他好去搶救她的畫,卻聽見他的聲音——
“妳到底有沒有好奸照顧自己?”口氣裡帶著責問。
“呃?”她驚愕的望向他。
“大夫告訴我,妳的傷口好得很慢。”他咬著她的耳朵道,“所以——我打算親自監督妳!”
“監督我做什麼?”下一刻。兩人的眼神交纏。
“當然是……”舒致遠的話沒能說完,因為他的嘴又迫不及待的吻住她。
窗外——
小墨點正端了盤點心回來,遠遠的就看見野人將軍抓住自家小姐,好象在進食的樣子,嚇得她張嘴就要大喊。
“唔……”
“閉嘴!”她都還沒開口,就被熊副將給硬生生的捂住嘴。
她兀自掙扎著,卻聽見熊副將道:“將軍和小姐正在親熱,別去打擾他們!”
呃,這就是傳說中的“親熱”嗎?怎麼看起來像是野人將軍在“吃”她家小姐?
真可怕!
小墨點看得眼睛眨也不眨的。
相較於小墨點的大剌剌觀賞,熊副將可是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一眼都不敢亂瞄呢!
遠遠的,舒致遠發現了窗外這對奇怪的組合。
“滾開!”他大喝一聲,雙手一推,“砰”的一聲,大開的窗子立時關上。
她、她家小姐會不會有危險?!小墨點按捺不住的想衝過去護主。
“小丫頭,別管主子們的事啦!”熊副將大手一伸,將她夾在腋下,帶離了院子。
打發掉礙眼的小丫頭,舒致遠打橫抱起君怡歆,將她放到床上,居高臨下的望了一會兒。然後,他伸出手,開始解她的衣衫。
君怡歆靜靜的躺著,只道了一句,“你對小墨點太兇了,會嚇壞她的。”
“怎麼,妳不打算反抗嗎?”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
“反抗有用嗎?”她只是淡淡的一笑,“皇帝都下了聖旨,你是我未來的夫君不是嗎?”
“妳——就不怕我是來報復的?”舒致遠緊盯著她,精壯的身子有些緊繃。
“你是嗎?”君怡歆沒有迴避他的眸光。
“哈!看來我做得很失敗。”他驀然朗笑,“本以為妳多少會怕我,沒想到妳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樣子。”
“怕你?”她有些不解。
雖然他在笑,可是他的眼眸卻流露出孤寂,那是一種她在攬鏡自照時,經常從自己的眼裡發現的孤寂。
“妳不覺得我殺人的樣子很可怕嗎?”舒致遠的聲音雖帶著笑意,笑意卻沒有到達他的眼裡,而他張開的粗糙大掌仍帶著血紅。
“你受傷了?”她輕皺起好看的眉。
“受傷的不是我,是妳。”他更正道。
“我?”君怡歆一怔,隨即明白這定是自己在作畫時用力過猛,才繃開沒長好的傷口。
說話間,舒致遠已經解開她的衣衫,露出她白皙的肩膀和滲血的布條。
“看來妳很不懂得照顧自己,所以我打算親手照顧妳。”他一本正經的說。
“親手照顧?你不是來報復我們君家的嗎?怎麼……”她只覺得自己的思緒一陣混亂。
“是嗎?”舒致遠將問題丟還給她。
“難道你不介意舒小姐……”君怡歆有些艱難的開口。
“不許提起雅兒的事!”她才說了一半,他就大聲打斷她。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傷痛,正在替她擦拭傷口的手幾乎掐進她的肉裡。
“呃……”她不禁痛哼一聲。
“抱歉,我恍神了。”他迅速鎮定了心神,低著頭繼續替她清理傷口、上藥、裹傷。
君怡歆也沒出聲,現場一片寂靜。
“躺進去一點。”才剛幫她裹好傷,他就要求道。
“嗯。”她依言往床裡頭挪了些。
舒致遠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甩開外袍,上了床睡在外側。
“妳不害怕嗎?”
“你不打算做些什麼嗎?”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上嘴,下一刻,沉默又籠罩整個房間。
“睡吧!”許久,舒致遠抖開薄被,蓋在兩人身上。
“嗯。”她依言閉上眼睛。
雖然早在得知皇帝指婚,甚至早在得到雅兒的死訊時,舒致遠的心裡就有了打算。可看著這張失血過多的憔悴小臉,一種近似罪惡感的東西佔領他的心頭。
他縱橫沙場多年,雖然說不上殺人如麻,可也是殺敵無數,但他手中卻從沒殺過無辜之人!而現在,他的作為……
想到這,舒致遠煩躁得再也無法躺下去。
“呃,娘、孃親下要丟下歆兒,不、不要……”
他才要悄悄的起身,身邊的女子卻正好翻了個身。
下一刻,她的雙手雙腳纏住了他,小臉還埋進他的胸前。
聽著她的囈語,舒致遠不禁想起多年前,才剛滿十歲的雅兒也是這麼依賴著他,一顆剛硬的心不由得軟化,想要推開她的手也頓時沒了氣力。
奇怪的是,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失眠,可躺在她的身邊,聞著那混合著墨香、紙香、脂粉香的獨特氣息,一股久違的濃濃睏意席捲而來。
閉上眼睛前,他不禁苦笑。
他明明是想終止計畫的,可計畫還是展開了,這是否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
而他不知道的是,當他沉沉入睡,鼾聲在室內響起時,身邊那雙本該早已睡著的眼眸卻張開了,眼裡一片清明。
人家都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可她的海、她的天又是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