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牆上的鐘,時針又往前推進一格,她該走了。
其他人早一步出發到老Jack的地盤。
“你們先去吧!我還有點工作。”梁若晨很驚訝自己會這麼說。
“什麼工作?這麼急?明天再趕嘛!”唐未未一心只想慶祝找到姊姊。“喂,你這個代理總裁怎麼當的?超時工作可是會被告發。”
被炮轟的代理總裁不怕死地笑。“無所謂,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吃牢飯。”
“嗟,誰要跟你去啊!”斜眼睞向他。
“是有份文件,我要若晨明早就交給我。”戴仲禹能看穿梁若晨的心事,他知道,她需要時間適應新的“家人”。
謝謝!無聲的兩個字,流露在那雙清冷的眼眸。
與大夥揮別後,梁若晨一人留了下來,到底要不要去?兩個小時了,她還在猶豫,要不要結束手邊的工作,去赴那場慶祝會?
和絃鈴聲在這時候響起,八成是未未打電話來催了,她嘆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
可拿起手機一看,不是未未!精通數字的她立刻認出那組號碼。
“有什麼『重要』的事,薛植安?”她打開手機,不客氣地問。
炳,直截了當,而且強調的好!“我說梁財務長,我想就不久的合作計劃,邀妳晚上面談一下。”他也不是沒準備。
“這麼急?”
“所謂時間就是金錢,對我來說,我可籌備了一年多……”
“好。”
“我知道妳會反對,相信我,我沒有其他歪邪的念頭,只單純地就公事……”
“我說好。”他沒聽清楚,所以她再說一遍。
“什麼?”他猝然踩住煞車,停止第一套說法。
這麼幹脆?他還有第二套、第三套還沒搬出來呢!“我沒聽錯吧?”還是手機出了問題?
“我還沒吃飯,我們就約在餐廳一邊討論,九點,民權東路亞都麗致飯店的巴黎廳1930,可以嗎?”
為了“重要公事”,她可以不去參加慶祝會;這個直接送上門的“箭靶”,她不用可惜。
等等,他還沒趕上她的速度呢!“九點,亞都麗致的巴黎廳1930?”那裡的美酒出了名。“沒問題,我準時到。”
仔細覆誦一遍,薛植安掛斷電話,強制的冷靜終於拋開。“太棒了,她答應了!”他想向全世界歡呼。
“總經理,你還好吧?”門口開完會正想離去的下屬,看見上司手舞足蹈,驚奇地問。
“嗯。”薛植安趕緊恢復優雅的外表。“沒事,只是聽到一則開心的消息。”
晚上十點,唯美的燈光下,梁若晨頻頻在看錶。
“妳還跟別人有約?”十幾回了,薛植安不可能沒注意到。
“沒,為什麼這麼問?”她渾然未覺。
“妳一直在看手錶。”他指著她腕間的表。
“是嗎?”她低訝,她果然還是在意,沒半通電話殺過來,這不太符合唐未未和黎一飛的個性。
“妳也吃得很少,有心事?”
他倒觀察入微。“應該是餓過頭了。”連甜點都吃不下去,她放棄。“我吃飽了。”
薛植安不笨,這時候打探沒收穫,除非她自己想開口。“我看妳累了,要不要先回去,其他細節我們另外找時間詳談。”
是因為這時候的自己比較脆弱嗎?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薛植安不像前幾次輕率,他竟然會替別人著想?“還好,我們再談一會。”
打開閒置一旁的文件,她忽然不想回去那個靜冷的空間。
“沒必要這麼拚命,我送妳回去。”他伸手罩住無助遊走的指尖。
一股莫名的心躁讓她甩開他。“你以為我答應跟你出來,就是點頭讓你登堂入室?”她知道他沒那意思,可就是惡毒地開口。
“我沒這麼蠢,第一次送妳回去我會很紳士,這樣,妳才會答應再跟我出來。”
他說的對。“好吧!我承認累了。”她嘆口氣,收拾好文件,似乎沒借口再拖延。
回去吧!回去那個世界,她不會因為秘密公開就變得脆弱。
薛植安開著車,一路和她保持安全車距,直至她住的公寓,他還尾隨她進入車庫,將車子停在一旁。
“我陪妳上去吧!”看她一臉冷酷表情,他微笑強調,“薛家祖訓,看女人進門很重要,因為歹徒往往趁那一刻出手。”
她沒說話──看你再掰吧!
“天地良心,我不會這麼小人的,我們若上床,絕對是妳情我願。”
他愈說愈離譜。
“算了!”她早該得到教訓,和他在口頭上只能勢均力敵,可今天,她沒那個力氣。
轉頭,按了電梯的上樓鍵。
薛植安果真小心,還跨出一步擋在她面前。
她忍不住覺得好笑。“我住在這棟公寓好多年了,這裡不但有警衛,還得刷卡才能進出。”
“還是小心點好。”
電梯抵達地下室,薛植安還先確認過裡頭有無可疑人士,才讓她先進去。
如果有票選活動,他絕對能得到黃金單身漢和最佳禮貌男人雙料冠軍!她抬頭,看著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孔隨之出現在鏡中──
他還能得到最佳外形、最佳體格、最佳口才……天啊!他能得到的光環實在太多了。
“妳想到什麼好笑的事?”
“嗄?”梁若晨驚悟到他是在跟她說話。
“妳在笑。”那像春臨大地般的笑容讓他的心溢滿柔情。
“有嗎?”
他指著鏡子。
她看那女人有些陌生。
同樣一絲不苟的髮髻、一身雪白套裝,可臉頰卻染上薄薄的紅暈,她雙眼水燦燦,唇角微微彎起……
“咳!我想笑不行嗎?”薄唇立刻拉直。
“行。”薛植安困難地憋著氣。他也好想笑啊,可深知這嘴角一彎,大有揶揄的成份。
八樓到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禮貌回應,這樣才不失做人的道理。
“不客氣。”
接下來,兩人無言的僵滯著。
“我等妳進門再走。”薛植安露出一個單純無害的笑。
“喔。”她拿出鑰匙,準備開門。“你要不要進來?”唇間突然冒出一句邀請,讓兩個人都驚住了。
“咳,我是說……”好窘,這實在不像她會做的事,可話已出口,如何收回?
“妳知道我進去會發生什麼事。”他低啞著嗓子,再也不掩飾內心澎湃的。
她知道,他們都是成年人,獨處在這樣的夜會發生什麼事,只是,她一直認為自己清心寡慾。
又或者男人這種動物讓她對失去胃口,可現在、此刻,她只想藉麻木其他感覺。
“你不是說我一點冒險的精神都沒有?”回頭,她迎向挑戰。
這就是她的目的?
薛植安認了。
當初選擇愛她,就已經孤注一擲,現在她踏出第一步,無論如何,他都會接受。
他決定用吻代替回答,上前捧住她的臉,入侵那兩片薄軟的禁地,毫不贅事,他直取裡頭香舌,將她累積在心裡的寒氣逼走了大半。
熱氣逐漸升高,就算梁若晨經驗有限,也知道這一吻有多炙熱,她全身湧出一股熱潮,兩腿發軟。
“開門,要不然我會當場要了妳。”
她聽出他低吼中的顫音,感覺到他的體熱,更無法錯忽那明顯的亢奮,她微微打個哆嗉,力持鎮定,開門。
薛植安連一刻都離不開她,他緊貼著她的背,身體的每一吋都契合地嵌入她,粗重而溫暖的氣息像網一樣將她密密纏住。
門打開,隨即關上,一串綿密的吻接續剛才的熱情,手指忙碌地互剝對方的衣服,誰也不曾試圖要慢下來。
梁若晨沒想過,她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一面。
薛植安卻清楚,她被點燃會是什麼情形。
“這裡。”她在他唇畔吐道,牽引他來到無人到訪的禁地──她的床,還有她未曾被覽過的軀體。
純白無瑕,一如他幻想的模樣,她長年一絲不苟的髮髻如今鬆散開來,像一疋黑亮的綢緞,令人看得目不轉睛。
“妳知道這是多少男人的夢想嗎?”他終於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再重新擁抱那幻想了兩年的嬌軀。
熱情勃發得很快,火山爆發了!他將她一把抱了起來,丟在那張床上。
她大笑。
他接下來卻讓她笑不出來,眼神緊鎖住她,神聖地將自己送進她體內。
痛!沒有預料;不,該說是出乎意料的痛,讓她眉頭一皺。
他放慢速度,但仍免不了她初為人事的痛楚,忍不住,低頭吻她眉心,充滿了愛憐和不捨。
她又不是未未,不需要這樣孩子氣的對待,可,心裡溫溫的。
他再度尋到她的唇,甜蜜熱切地吻起來,待她的不適應感稍退。
她感覺身體逐漸騰空,在他的帶領下,一次又一次地翱翔天際……
浴室傳出水聲,讓梁若晨悠悠轉醒。
她睡著了?睡了多久?
突來的意識讓她警覺地瞇起美眸,她很快瞄了床前的鬧鈴,三點,她到底睡了多久?
無法確認是因為不知道和薛植安做了多久?該死!難怪有人說凌駕理智會害死人──
等等!
心裡飛快一算,她月事兩天前結束,好險,是安全期,但下回千萬不可再大意……怎麼,她還期待下回嗎?
這下子,她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薛植安正好踏出浴室,繞過屏風,看見她擰眉、一臉懊悔的表情。“妳醒啦?”心裡沒受傷是騙人的,可怎麼辦?他愛她咩,愛她就只好強裝出笑臉。
“為什麼不叫我?”兩道秀眉攏成的山更高。
噓,別皺眉!他好想這麼對她說,卻只能皮皮地笑。“我看妳累壞了,所以多讓妳休息一會。”
梁若晨聽出他語意曖昧,但不想贅言斥責,事情最好到此為止。
“你洗澡了。”指控地看著他身上的浴袍,那件浴袍她穿還嫌過寬,可到他身上就像縮水的衣服。
“哦,抱歉,我衝了澡,順便借妳的浴袍。”
額前垂落的髮絲尚在滴水,性感結實的胸膛似在向人招喚,她懷疑,這樣的他有多少女人看過?
她吸口氣──你可以走了!就差這一句逐客令還沒說出口。
“我洗好了,現在輪到妳啦!”薛植安豈會看不出她的意圖,可,他也有他的打算。
見他朝自己走近,梁若晨腦中警鈴大響,“你做什麼?”
趁她來不及防備,他一把扯開她身上的暖被,將全身光溜溜的她抱了起來。
“薛植安,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可惡、可惡!果足亂踢,她這模樣若叫人看了,鐵定目瞪口呆。
“妳想不洗澡就睡覺,嘖,妳好髒。”他故意嫌惡地皺起鼻子,表情誇張。
“我要洗澡不會自己走路嗎?”她快嘔死了。
“妳就讓我寵愛一下會怎樣。”死心眼,這女人。
“我沒穿衣服!”
“我看見了。”他朝她眨眨眼:“而且,幾個小時前,我不僅徹底看光它,還吻遍它,妳要我再喚起妳的記憶嗎?”
“不、需、要。”……是進了浴室吧?要不,她怎覺一陣熱氣上身?“你休想再對我動手動腳。”
“妳怎麼知道?我正在想,想了好多方式愛妳。”黑眸黯了下來,裡頭充滿無庸置疑的暗示。
“你!放開我。”梁若晨頭一回體驗到什麼叫心頭小鹿亂撞,她在他熱情的注視下,全身佈滿紅潮。
沒有預警,薛植安鬆手。
噗通!她滑進一池溫暖的浴白。“咳!薛植安,該死,你真的把我丟下來?”水花四濺,她差點被淹死。
“是妳叫我放妳下來的啊!”這女人,真難伺候,連聽她的話也得捱罵。
“我……”算他狠,第一次讓她無言以對。“出去!”她罵人不成,趕人總可以吧!
“為什麼?”薛植安在心裡哀嚎──他還想來個鴛鴦浴呢!
滿腦子婬穢思想,她看不出來才有鬼。“我叫你出去你沒聽到嗎?”
“妳別不好意思,我們都做過了,再做一次又何妨?”
“出去!”怒火直衝上頭頂,她連水勺、香皂……都拿來做兇器,一併往他身上扔。
“好、好。”再不走,她可能神力大發,連浴白都能夠拔起來砸人。
為何這般惱火?梁若晨納悶,這太不像她。
趁她洗澡的當頭,薛植安仔仔細細地審視她的世界。
白色,代表單純、明亮,可在他眼中,卻反而呈現出梁若晨內心黑暗、糾葛的一面。
他想起老頭的話──
“我有個女兒,她和你一樣,擅長偽裝自己。”
唐育漢說完這整句話,終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說我如何偽裝自己?”他好奇唐育漢眼中的薛植安,究竟和別人有何不同?
“你外表看似安於王子的身份,也樂在其中,其實心裡很惶然吧?你是誰?為什麼要在這裡?那些人成天巴著你到底煩不煩?”
他聞言屏息,最後才悠悠嘆口氣。
唐育漢的確看穿他。
是,他擁有別人渴望的身份和財富,可有時看著路邊的小販,他覺得他們比他還要快樂。
“為什麼?”為什麼他能輕易讀到別人所看不到的?
“問題不在於你是誰,而是誰會為你露出真心的笑容?誰會讓你甘心犧牲一切也要擁有她的笑?誰又會讓你覺得你的存在是有價值的?”
“沒有用。”他試過了,每一種方法、每一位佳麗,都讓他心如止水。
“那是你還沒找到你的真愛。”
“是嗎?那你呢?”他很好奇,傳聞中唐育漢有三個女人、五個女兒,這樣的男人,懂得什麼叫真愛?
“我願意為我的女人和公主,奉獻一切。”
薛植安領悟,他是在找人承接他的責任,照顧他的公主。可他確實引起了他的興趣。
從唐育漢口中,他知道梁若晨的作息,在透過關係之後,他參加了一場柄際住的金融會議,她也在場。
他遠遠地看著冷豔動人的她,成功地拒絕每個愛慕者的追求,不管明的、暗的。
會後,出現小小的插曲,一個嬌小的金髮女童,推開會議室大門,撲到主持會議的外賓身上。
“爹地。”小女童好愛嬌地喊道。
“對不起,我們在一樓的商店街逛,可她一直吵著要來找你。”一名美麗少婦隨著女童進來,滿臉歉意。
“沒關係。”剛才表情嚴謹的男人,現在露出好丈夫、好爸爸的笑。“我們的寶貝今天玩得開心嗎?”
小女童從爸爸的懷中仰起臉。“你叫錯我的名字了,我不叫寶貝,我叫芭、比。”她嚴肅地糾正,還揚高手中的女圭女圭。
“哦,對不起。”男人立刻改口。“兩位芭比小姐今天玩得開心嗎?”
小女童和手中的芭比同時點頭,“開心。”
“那太好了。”說完男人舉起小女童,連帶她的芭比,在空中轉了一圈,逗得她不斷咯咯嬌笑。
那一刻,薛植安瞥見梁若晨臉上露出哀傷的笑容,他感覺胸口被擊中,好痛!看到她毫無防備,透著落寞和渴望的表情,他知道了!
讓她快樂、讓她純粹充滿快樂的笑容,將是他日後生命最重要的目標。而為了她,他不惜付出所有代價,只要她快樂。
此時,梁若晨已沐浴完畢,被他穿走浴袍,她只好繫上大毛巾。她已經卸掉了隱形眼鏡,看不到薛植安回憶的眼神,更視不清他眼中坦然的愛。
見他似乎換好衣服,她從容地走向衣櫥加件外衣。“你要走了。”不是問他,而是肯定他一定得走。
“對,再不走,我擔心妳會不放心讓我這麼晚回家。”
全是他自說自話。“今晚的事……”
“妳放心,我嘴巴不大。”
“好。”算他識相。“那我就不送你了。”
“妳當然不用送我,天氣這麼冷,妳快躲進被窩裡,妳如果著涼我會心疼的,乖。”趁她疏於防備,他在她唇上偷得一個吻。“我回家後會打電話給妳,免得妳擔心得睡不著。”
“薛植安……”有必要跟他說清楚他們之間的情形。
“妳要把門鎖好。”
但在他回頭叮嚀之際,她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十幾分鍾後,她躺在床上,感覺著被窩裡高於往常的溫度,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薛植安的氣味。
我回家後會打電話給妳。
她的手機呢?
回想起兩人之前的擁吻,梁若晨心頭一陣燥熱,勉強跳下床,找到被拋在沙發上的皮包。
她的手機該充電了。
床頭就有插座,一切備妥,是開機狀態──她又怕交警打電話來,說有個男人邊關車邊打瞌睡。
嗶嗶……有簡訊進來,她打開來看。
我到家了,不吵妳,祝妳有個甜蜜的夢──夢裡絕對要有我!
哼,又一個唐未未,無聊!
再回到床上,她闔上眼,沒幾分鐘,便進入無夢的睡眠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