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離開平濤院,陸功勤來到靜心閣。原本他猜想著去見過周鑑的蘇深雪會面帶愁容,鬱鬱寡歡,可才走進靜心閣,他卻聽見她在哼哼唱唱的聲音。
蘇深雪一轉頭,發現他站在那兒,跟他揮手打了聲招呼。
見他神情凝肅,她疑惑,“怎麼了嗎?你的表情像是……有人罵你啊?”
她那彷佛天塌下來都沒關係的樂天表情,讓他臉上有了淡淡笑意。“沒人罵我。”他走向她,“今天外祖父把你叫去,是嗎?”
她先是一頓,然後蹙起眉頭問:“是啾啾說的?”
這個多嘴的啾啾,明明交代過她什麼都不準說的。
“她只是擔心你,不要怪她。”
“我不會怪她,但是等一下她回來,我要罰她。”她只是說著玩,不會真的處罰啾啾。
“深雪……”他執起她的手,沉沉一嘆,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蘇深雪比誰都要了解他,她知道他的為難,而那也是她要啾啾什麼都別說的原因。
“我沒事,很好。”她咧嘴一笑,“我有多堅強,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只是——”
“通殺,”她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對我如何,而我對你亦是如此,只要我們都夠堅定,終有一天能改變他的想法。”
陸功勤蹙眉苦笑,“這我不確定,不過我確定的是,”他目光深情的注視著她的臉龐,“如果讓我在你跟這一切之間做出選擇,我絕不會有任何遲疑。”
迎上他熾烈而真誠的目光,她甜甜的、安心的一笑。
她撲進他懷裡,將他緊緊環住,“我知道,我從沒懷疑過。”
他溫柔的將她攬著,“深雪,你知道嗎?現在的我像是在作夢。”
她抬起臉,仰望著他,“作夢?”
“嗯。”他低頭俯視著她,“你對我來說是多麼的高不可攀,遙不可及,有時我會覺得這是夢,夢醒了就……”
他話未說完,她已用手指輕輕的覆住他的唇,接著,她一手勾下他的頸子,在他唇上輕吻一記,他身子一震,倏地瞪大了眼睛。
她俏皮笑問:“還像夢嗎?”
他怔愣須臾,然後溫柔的笑了。
翌日過午,周氏當鋪發生了一件大事,只因官衙在當鋪裡查獲一樣遭劫貢品——寶玉金冠。
朝奉派人慌忙來報,周鑑帶著趙一鐵及陸功勤匆匆趕至當鋪,而當鋪已遭官衙封鋪。
原來朝奉收下的金冠是關外三族一起進貢給華朝皇帝的寶物,而皇帝正準備用它來當做皇太后的七十壽誕賀禮。因皇太后較偏愛玉石,於是皇帝便派人將金冠送至以玉石工藝聞名的白玉城修改,未料在途中竟遭一隊馬賊劫去,死傷多人。
皇帝震怒,下令追捕劫去金冠的馬賊,但一個多月時間過去,始終未有結果。
後來在皇朝密探戮力追查下,終於有了線索,得知馬賊頭兒可能正藏匿在丹陽城。
為免打草驚蛇,收到線索的官衙不敢大動作查緝,只低調的先到城內各個可能收下金冠的當鋪及金鋪進行搜索。沒想到才剛搜索丹陽第一當鋪——周氏當鋪,便發現金冠。
銜皇帝令牌親自來辦案的欽差第一時間便封了當鋪,不讓任何閒雜人等出入。
此時周氏當鋪裡除了欽差跟官差,就只有周鑑、趙一鐵、陸功勤及幾名朝奉了。
“欽差大人,小人真不知這是失竊的金冠啊!”昨日收下金冠的朝奉跪地,一臉的驚惶。
“朝廷早已命各地官府將金冠圖像送至各城各個當鋪金鋪,你何以不知?”
“欽差大人,周氏當鋪並未收到。”趙一鐵上前,“若是知道這金冠是遭劫的貢品,我們一定立刻上報,不可能收下。”
“沒收到金冠圖像?”欽差轉頭看著一旁的丹陽官差,“當初送圖像來的人是誰?”
“正是小的。”一名官差拱手一揖,“小的確實將圖像送至。”
“是誰收下?”他又問。
“是一名學徒。”官差說,“名叫張福。”
趙一鐵微怔,“張福已在半個月前辭工,我們確實沒收到圖像。”
“事到如今,你當可推託。”欽差神情嚴肅,“周氏當鋪這麼大的店號,收到這等珍品,卻一點質疑都沒有,合理嗎?依本官看,周氏當鋪極可能一直以來與賊人勾結。”
“欽差大人,”此時,周鑑上前一揖,“周氏當鋪做的從來是正派買賣,不曾收售贓物及贗品,此次單純是一連串的失誤及意外造成,請大人明查。”
“本官一定明查,可在這之前,本使要先封你周氏當鋪,收押店主。”欽差看著周鑑及趙一鐵,“誰是店主?”
趙一鐵立刻趨前彎腰,“大人,小人岳父年邁,小人願代岳父隨大人回衙門。”
“大人,”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陸功勤上前,“如今金冠已尋獲,當務之急應是搜捕馬賊頭兒,而不是收押當鋪店主,大人封店之舉,可能會打草驚蛇。”
“你是——”欽差見他氣宇軒昂,英偉不凡,疑惑的道。
“小人陸功勤,是周家的外孫。”他續道:“當鋪收下金冠只是昨天的事,馬賊或許還在城中,若大人封店並收押店主,恐怕打草驚蛇,反倒讓馬賊趁機逃走,依小人之見,大人不妨讓當鋪照往日做生意,減低馬賊的防心……”
“誰知你周家是否跟馬賊勾串,想趁機暗助馬賊月兌身?”
“大人,如今周家已沾上這事,助馬賊月兌身對周家何益?”
聽他這麼說,欽差也覺有理。正猶疑著,外頭髮生一陣小小騷動——
“請讓我進去,我有要事稟報。”
蘇深雪一聽說周氏當鋪惹上足以殺頭的麻煩——誤收貢品,便立刻趕至當鋪。
門外的官差攔下她,查問其身分。“閒雜人等不得進入,你是誰?”
“民女蘇深雪,是周家的客人。”她說。
“客人?”官差眉頭一皺,“客人就是閒雜人等,快走。”官差剛要驅趕她,裡面傳來聲音。
“讓她進來。”說話的是欽差,因為陸功勤說她是自己人,他才同意讓她入內,但主要也是不想她跟官差在門口起了爭執,惹來注意。
蘇深雪幾個大步往店裡走,一進到裡面,她便鎖定了欽差,向他走去。
“民女蘇深雪,叩見大人。”她跪下。
“起來。”欽差看著她,“屋裡這麼多官爺,你何以知道我的身分?”
欽差是暗行辦案,穿著打扮十分一般。她一進到廳裡便看出他是主導全案之人,不禁頗為訝異。
“大人正氣凜然,氣宇不凡,眉眼之間可見威嚴,民女因此大膽猜測。”
凡是人,都喜歡聽誇讚的話,欽差聽著,眼底有幾分歡喜。
“起來說話。”他說。
“謝謝大人。”蘇深雪站起,態度從容,不卑不亢。
“你是周家客人,來此的目的是……”他問。
“民女聽聞周氏當鋪誤收皇貢,恐惹上殺身之禍,因此匆匆趕來。”
欽差挑眉,不以為意的道:“你來又能幫上什麼?改變什麼?”
“昨日朝奉收下金冠之時,民女也在此處,目睹一切。”
她一說,所有人都訝異的看著她,就連昨日收下金冠的朝奉都愣了一下。
蘇深雪從未在當鋪出入過,朝奉並不認識她,昨日她雖在,但他正忙著鑑定金冠,也未注意到她。
“深雪,你說什麼?”陸功勤也很訝異。
“昨天我閒著無事,四處走走,行到當鋪外時,看見三個大漢,其中一人穿著體面。”她徐徐道來,“他們在當鋪外談了好一會兒,最後由那穿著體面的大漢抱著一隻紫檀木箱走進店裡,於是我便假裝客人尾隨進來。”
說到這兒,大家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尋常之處。每個人都好奇又聚精會神的聽著她道出後續。
“那大漢典當金冠之後,我又尾隨他們離去,見他們先去票號兌了現,回到落腳處。”
“什麼?!”欽差一聽,驚訝的喊了聲,“你說你知道他們的落腳處?”
“是的,他們在一家名叫悅客的小客棧落腳。”她說。
“你知道這家客棧嗎?”欽差立刻轉頭問官差首領。
闢差首領點頭,“小的知道。”
“那還不立刻帶人去逮捕馬賊?”他急道。
“小的遵命!”官差首領答應一聲,立刻領人離開周氏當鋪,火速趕往悅客。
這時,欽差十分好奇的問:“小泵娘,你為何會跟蹤他們?”
蘇深雪一笑,“十分簡單。首先,金冠並非尋常易見的物品,而能擁有這等珍品的也非尋常人家,那大漢穿著體面,像是商賈之人,可他卻有一雙練功的手。”
聞言,不只欽差,就連其它人都感到驚訝不已。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幾處厚繭,其部位顯示他是個長期用刀的人,試問,商賈又怎會舞刀弄劍呢?我覺得可疑,便跟蹤他們一探究竟,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劫走皇貢的馬賊。”
欽差露出佩服的笑,“小泵娘年紀輕輕,卻有這般過人膽識及觀察力,佩服佩服。”
“不敢,民女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好一點罷了。”她謙遜的說。
欽差轉頭看著周鑑等人,“看來你們周家的客人可也是個貴人。”
這一連串的變化,真的教周鑑驚異不已。他怎麼都沒想到十八歲的蘇深雪竟有如此了得的洞察力及膽識,她不曾從事典當這行業,卻能發現蹊蹺,且一般女子應不敢冒險跟蹤三名大漢吧?可她卻這麼做了。
她實在讓他驚歎,這次,周氏當鋪誤收皇貢,若非她幫忙,恐將惹上大禍。
她不只是周氏當鋪的貴人,還是恩人。
“大人說得是,老夫可要好好謝謝蘇姑娘了。”周鑑說完,深深的看了蘇深雪一眼。
得到蘇深雪給的線索,官差順利的在悅客旅棧逮到前晚因為歡慶得到一筆大錢而喝得爛醉的三名馬賊,並在審問他們之後得知其它馬賊的藏身地,順利將一幫人逮捕。
此事傳出後,很多人都知道這大功是周家的客人——蘇深雪立下的,霎時間,她成了整座丹陽城的風雲人物,人人茶餘飯後都在談論她。
因為順利取回金冠,又將馬賊一舉成擒,欽差特地走了一趟周府拜訪蘇深雪,還說回京後會在皇帝面前為她爭個牌匾或表狀以茲表彰。
可蘇深雪卻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族長曾說周家誤收朝貢而惹上殺頭之禍,是陸家伸出援手才得以平安月兌險。可如今助周家月兌險的明明是她,而她是蘇家的人呀。
這因果關係,真是越來越教人迷惑了。
這日,周鑑將陸功勤及蘇深雪兩人叫到平濤院。
“周老爺子叫我們來做什麼?”趁著周鑑還未到,蘇深雪好奇的問著一旁的陸功勤。
“我不知道。”他搖頭。
她只希望:個是又說“那件事”,她不想在陸功勤面前對他外祖父出言不遜。
不一會兒,周鑑跟趙一鐵以及周鳳儀來了。
見他們三人同時出現,兩人有點疑惑。
“功勤,蘇小姐……”周鑑一落坐,便開門見山的說:“今日老夫要你們過來,是想討論你們兩人的終身大事。”
聞言,陸功勤跟蘇深雪都一震,驚疑的看著他。
“外祖父,您是說……”
周鑑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神情淡然的開口,“我已經明白你們兩人的決心,跟你姨母跟姨父討論過後,我們決定答應你們的婚事。”
事情有這樣的轉折,陸功勤跟蘇深雪還真是驚訝。
“外祖父,為何您會改變心意?”陸功勤不禁問。
周鑑一笑,注視著蘇深雪,“這其實是蘇小姐自己掙來的結果。”
“咦?”蘇深雪微頓,“我?”
“嗯。”周鑑點頭,“這次誤收皇貢之事,差點讓周家遭逢有史以來最大的災禍,這事輕則傾家蕩產,重則抄家滅族,絕非兒戲,要不是蘇小姐觀察入微又大膽求證,恐怕周家難逃劫難,你既是周家的貴人,亦是恩人。”
蘇深雪真沒想到自己因為天生好奇大膽,意外立下的大功會改變了周鑑對她的想法。
“先前功勤曾對我說,他還是孤兒及下人時,你及令尊非但沒輕視他,甚至對他全心接受,甚至要將你嫁他為妻,”他微微停頓,續道:“你看見他的本質,而不在乎外在條件,而我竟如此迂腐短視,受門第之見捆綁,差點兒失去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媳婦。”
“是啊,蘇小姐,”這時,一旁的周鳳儀接腔,“這次的皇貢事件,讓我們都看見了你的機智及大膽,做我們周家這門生意,最需要的便是膽大心細,而你都具備了。”
“其實換了通殺……喔不,功勤他,他看見了,也會注意到的。”
被他們如此稱讚,她還真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她也滿佩服自己的啦。
“我們開賭坊的,每天都要面對各形各色的賭客,也要嚴防有人出千詐賭,久而久之便練就了識人的本事,實不相瞞……”她笑視著一旁的陸功勤,“他才是我的第三隻眼呢,以前要是有人出千,總是他先發現的。”
“是嗎?”周鑑驚異的看著陸功勤。
“是真的。”她續道:“有次他不在,我就上當中計,輸了一場賭局,最後還去對方家裡做了一個月的丫鬟呢。”
聞言,周鑑父女及趙一鐵都訝異的輕呼,“你去人家家裡當丫鬟?”
“是啊,說來話長。”她爽朗的一笑。
“那以後你再慢慢告訴我們吧。”周鑑笑嘆一聲,“今天找你們來最主要的就是這件事,還有關於……功勤跟陸家之間的事。”說著,他的笑意一斂,神情轉為嚴肅。
“我跟陸家的事?”陸功勤微怔。
“是的。”周鑑點頭,“你娘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從此之後你在陸家雖然衣食無虞,卻也受到秦氏壓制,你爹過世後,你祖父便開始琢磨著該讓你或秦氏的兒子繼承陸家……秦氏是個厲害角色,你娘還在時也受了她不少氣。”說起那苛刻冷酷的女人,周鑑至今還有點咬牙切齒。
“秦氏是個什麼樣的人?”陸功勤問。
“是個凡是擋住她的路,不管是誰,都會冷酷除之的女人。”周鑑重重嘆息,“功勤,你可知道為何不提讓你回京城認親的事?”
陸功勤搖搖頭。
“因為我擔心秦氏若知道你尚在人間,恐怕會再度加害於你。”他神情嚴肅。
蘇深雪立刻便抓住了關鍵——再度。“老爺子,你說再度的意思是……”
“功勤十二歲那年遭劫,對方雖說要錢,卻從此沒了下文,而功勤也音信全無。”那段痛苦的往事對周鑑而言歷歷在目,記憶猶新,“我透過各種管道,想盡所有辦法,拚命的在尋找功勤的下落,可秦氏不只不曾尋找過他,甚至不到一年,就對外宣佈說功勤已經死了……沒多久,陸家老爺子仙逝,陸家家業全落在秦氏母子手上。”
蘇深雪此時已意會過來,“老爺子是說……功勤失蹤的事,是秦氏所為?”
“一點都沒錯。”他讚許的頷首,“事後,我一邊尋找功勤,一邊調查秦氏,找到了相關的人證,幾乎可確定當年綁走功勤的人便是她所教唆,只可惜那些人不多久就都死於非命了……”
聽了他這些話,蘇深雪還真有點擔心起陸功勤的生命安全了。
“功勤,雖然我們都覺得你留在周家會比較安全,但是你畢竟是陸家的嫡子,你爹活著的時候對你寄予厚望,我想他九泉之下有知,應該希望你能重返陸家。”
趙一鐵的神情突然有點憤慨,“秦氏母子如今掌控了陸家的一切,就算你不回去,他們只怕也不會善罷干休。”
“外祖父,姨父,您們是說……秦氏她是當初策劃整個綁架案的幕後黑手,而且還可能對我再下毒手?”
“不只是你。”周鳳儀恨恨的道,“我們懷疑連姊姊的死都跟她有關。”
“什麼?!”聞言,陸功勤渾身一震。
“當年姊姊遭她欺負,抑鬱成疾,她後來假裝好心,經常要人熬藥給姊姊喝,還在姊姊面前哭著道歉說她不懂事,不該排擠她……”提起過往,周鳳儀氣得牙癢,“姊姊善良,不疑有他,喝了她給的藥,不久便病情加重,吐血而亡。”說著,她的眼眶泛淚,神情憤恨。
“看來,這秦氏可真是個惡毒之人。”蘇深雪沉吟須臾,“要是她知道陸家的的嫡子尚在人間,肯定不會放過的。”
“正是。”周鑑說:“因此老夫十分掙扎,不知該不該……”
“外祖父,若您所調查的事屬實,那孫兒一定得回陸家。”陸功勤目光一凝,“她害我便罷,若真是害死我娘之人,我豈能饒她?”
周鑑一頓,“你想回陸家嗎?”
“是。”他語氣肯定,“還請外祖父替我安排。”
“慢著……”突然,蘇深雪不知想起什麼,打斷了他們。
“深雪,”陸功勤疑惑的望向她,“你認為我不該回陸家嗎?”
她搖頭一笑,“回是一定要回,該報的仇怎能不報呢?”
“那你……”
“你不能就這樣回去,得先有些本錢。”她說著,狡黠一笑。
四人看著她,一臉不解。
“你說的本錢是什麼?”他問。
“現在的你,不過是隻紙老虎,回了陸家也起不了作用,依我看——”她眼底閃過一抹黠光,“你得先變成一隻真的老虎。”
“我真不懂你的意思了。”他神色困惑。
蘇深雪拍拍胸脯,“放心吧,我想辦法讓你變成一隻大老虎。”
周鑑雖不知道她有什麼想法,但卻打從心裡深信著她能成為陸功勤的左膀右臂,成為他最有力的支柱。
“深雪,”這次,他直呼她的名字,深深的笑視著她,真誠的說:“謝謝你,有你在功勤身側,老夫可安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