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華磊一回將軍府,就看見等在門口的玉顏,她哭得雙眼都紅腫了,眼角還掛著淚珠,說是宋嫋嫋命她等在這裡的,他對於眼下是什麼狀況根本一頭霧水,都還來不及問,就見玉顏嚎啕大哭,話說得不清不楚,只能聽見——
“夫人……夫人她……”
扁聽夫人兩個字,再看玉顏哭得這麼悽慘,他心頭一震,快步奔向纖雲閣。
一進纖雲閣,只見下人們默默做著灑掃,小廚房那頭還飄出濃濃的藥味,華磊心驚的跑向安若怡的房,先是看見坐在門檻上怒著一張臉的華煜。
華煜見父親出現,不是忙著把父親迎進母親的房中,反而是張開雙手雙腳,大字型的擋在了房門口。
“華煜,你做什麼,爹要進去看看你孃親。”
“爹爹,華府有華府的規矩,娘穿著衣裳都被說是衣著不得體、行止不端莊,如今娘正在上藥,衣不蔽體,連煜兒是個孩子都得在門外等著了,爹爹入內更失規矩。”
華煜知道自己不該說這樣賭氣的話,更不該遷怒父親,可看母親被鞭打成傷,他既心疼又憤怒。
“你孃親她當然衣著得體、行止端莊,是誰胡亂說這些話?”
“娘是如此沒錯,但有心人若要害娘而胡說,聽的人不相信娘又能如何?人家都說大宅子裡的嬤嬤用刑比大牢裡的刑官還狠毒,煜兒今天算是見識到了,爹爹知道娘被帶回纖雲閣時是什麼模樣嗎?”
“煜兒,這個時候別再跟爹賭氣,讓我進去見見你孃親。”
玉顏也在一旁勸說著,“少爺,夫人受了傷身心俱疲,一定也很希望將軍能去看看她、安慰她的。”
華煜再不甘心,想到母親也許真的需要父親撫慰,終於讓開身,就看見父親飛也似的進了母親的寢房。
華磊一進房,看見的是趴在床上的安若怡,而她的背上有著怵目驚心的傷痕。
他詢問地望向宋嫋嫋,她只是淚眼婆娑一句話也不說的幫安若怡上著藥,他一把扣住她的雙臂,逼她站起身,焦急質問道:“到底怎麼了?若怡怎麼會傷成這樣?”
宋嫋嫋也氣了,用力揮開華磊的手。“你就這麼按捺不了慾火嗎?看你把大嫂害成什麼樣子了!”
“她這樣子跟我的、我的那件事有什麼關係?”因為昨夜的情事突然被斥責,華磊羞窘起來。
“關係可大了!你在涼亭裡對大嫂摟摟抱抱的,也不知道讓哪個長舌的看見了,跑到老夫人面前碎嘴,結果老夫人指責大嫂沒有容人之量,不想讓你在蘇姨娘那裡過夜,把你勾回了纖雲閣,還說大嫂什麼穿著不得體,跟你在涼亭做的事更是不成體統。”
“荒唐!我跟若怡是夫妻,哪裡需要什麼勾引!”原來這就是華煜剛才說那番話的原因。
“這還只是小罪名,老夫人還懷疑大嫂如果不是要去勾引你,那就是本來打算在花園裡跟什麼野男人私會,不巧被你碰見了,才改為勾引你避嫌。”
“她去花園是因為曇花,什麼野男人!”
“可老夫人不信啊!”
華磊的心沉痛不已,他知道母親不喜歡若怡,但怎麼能胡亂把不頁的罪名扣到她頭上呢?養家的工作是他該做的,晨昏定省是他的責任,可是這十年來,都是若怡為他扛了,母親就算不認這是功勞,也有苦勞吧!
當年若怡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追求她的公子哥如今在京城成家立業成了富賈的也不是沒有,但她選了他這個窮小子,一件件、一樁樁都是他對不起她,母親怎麼捨得這樣傷害她?
華磊坐至床邊,想接手為安若怡上藥,卻被宋嫋嫋拉開。“你走開啦!粗手粗腳的,你能做上藥這種細活嗎?大嫂只剩半條命了,你要把剩下的半條也收了嗎?”
華磊無助的站在一旁,擔憂又心疼的望著安若怡背上的傷。
受罰到一半就昏過去的安若怡這時醒來了,她緩緩睜開眼,才略微抬頭就因為拉扯到傷口而皺起眉頭。
宋嫋嫋連忙制止她起身,輕聲道:“大嫂你先別動,玉顏說她會用輕紗幫你粗略縫製一件罩衫,到時你起身就不會讓被子碰著了。”
“既然我還不能起身,就請夫君先離開吧。”安若怡說完,垂下眼瞼,不知是因為痛楚,還是疲累。
“你在生我的氣嗎?你昨夜才答應喊我名字的,而且你都傷成這樣了,我怎麼能夠離開?我要留在這裡陪你。”
“華府有華府的規矩,穿著衣裳都被說不得體了,更何況是這模樣,夫君請出去吧。”安若怡知道自己不該說這樣賭氣的話,更不該遷怒華磊,可她不願再懦弱容忍。
“華府的主人是我,要有什麼規矩也是我決定……”
宋嫋嫋見兩人僵持著,連忙打斷道:“義兄,你幫忙到小廚房端大嫂的藥過來好不好?”
“端藥這種事讓玉顏……”
“義兄,拜託你。”
看宋嫋嫋似乎有意要他暫時先離開,想想端藥也不需要多少功夫,他便依了宋嫋嫋的要求。
華磊一走出去,宋嫋嫋就輕斥道:“你剛剛在做什麼?這是你天大的好機會,你還要把義兄推走?”
“我不服氣。”
“我知道你生氣,但蘇姨娘人沒事都懂得裝病想把義兄請進她院落去,你真的傷了卻要推開他?”宋嫋嫋想這個大嫂雖然懂得做生意,更有一手好手藝,但怎麼就這麼不懂男人心,實在恨鐵不成鋼。“大嫂,趁著義兄現在對你心疼又自責,你要做的就是攏絡他的心。”
“他若真愛我就不需要攏絡。”
“大嫂,我不是說義兄不愛你,我擔心的是義兄他太愛你了,反而怕你受到傷害而疏遠你,你現在要做的是把義兄拉在身邊,免得下一回老夫人又找你麻煩,你孤立無援。”
安若怡認真思索,宋嫋梟說的不無道理,她是該爭取原本屬於自己的。“嫋嫋,我知道了,謝謝你。”
“想通了就好。”
見宋嫋嫋露出放心的笑容,安若怡十分感動她對自己的用心。“嫋嫋,再幫我一件事。”
“大嫂你說,我都幫。”
“幫我跟夫君說,我因為早上的事受驚,暫時別讓我不順心甚至動怒。”
宋嫋嫋狡獪一笑,看來大嫂要有所行動了,她就等著看好戲吧!
“大嫂,我來幫你把脈。”
華磊一手捧著一件紗衣,一手捧著一個托盤走進來時,就看見宋嫋嫋正在幫安若怡把脈,他連忙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快步來到床邊,心急的問:“嫋嫋,怎麼樣,你大嫂沒事吧?”看著宋嫋嫋緊蹙的眉心,他的一顆心也跟著用力擰著,偏偏遲遲等不到她的回覆,他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怎麼樣了,你倒是說話啊!”
“大嫂她有驚悸之象,應該是早上被罰受了驚。”
“驚悸之象會如何?喝藥就會好了嗎?”
“藥是幫助大嫂的傷口癒合的,驚悸之象是心病,得心藥醫,否則大嫂以後夜裡會睡不安穩,還會變得暴躁易怒,生過氣後又會因自己動怒而開始自責,如此憂怒交加,長久下來會損了身子。”
“那該怎麼辦?”
“夜裡儘量安撫她,讓她睡得安穩些,所以你別給我睡死了,要好好看護大嫂。”
“好,我知道了。”
“還有,別讓大嫂生氣,就算她生氣了,你要知道那是她病了,要多順著她,免得她對你發了越大的脾氣,事後她自責就越深,長久下來要是積鬱成疾,我可不原諒你。”
“我明白了。”
“大嫂身子的傷早晚都要上一次藥,你不行就喚我來,這事千萬不能馬虎,否則大嫂身上會留下疤痕。”
“好,我全記下了。”
宋嫋嫋看華磊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知道他會照她的話做,才放下心。“你也不用擔心,這樣照顧大嫂不出一個月,她身上的傷及心頭的毛病就會痊癒了,到時你就可以去找你的小妾了。”
“梟嫋,我想要的只有若怡。”
“你都把人帶進門了,總得應付應付,要不然再有一次這樣的情況,大嫂這條命搞不好真保不住了。”
華磊聽出了弦外之音,收起憂心的表情,轉而透出了一絲怒氣。“你的意思是,若怡這回被罰,與蘇霏雪有關?”
宋嫋嫋起身走到桌邊,撩起華磊捧進來的紗衣,很明顯的轉移話題,“玉顏的手真巧,剛剛我說要輕紗覆蓋,她就說她可以趕製一件紗衣,雖然只是粗略縫製,倒也有衣裳的模樣。”
“嫋嫋,你既然起了頭,就把話說清楚。”
宋嫋嫋放下紗衣,瞪了華磊一眼,氣悶著不說話。
“嫋嫋!”華磊這回是出聲喝斥了。
“還不是擔心沒證據,萬一你衝動去罵人,又害了大嫂。”
“你說,我放在心裡,不會輕舉妄動。”
安若怡剛才要宋嫋嫋撒個小謊,那是無關痛癢的小事,但誣陷他人可不行。
“嫋嫋,別亂說,娘罰我的時候廳裡沒有他人。”
“大嫂,你一受罰我就讓人去打聽了,早上是蘇霏雪去向老夫人請安之後,老夫人才要王嬤嬤到纖雲閣來請你,然後蘇霏雪就匆匆忙忙的趕在你到之前離開了,你被罰肯定與她有關。”
宋嫋嫋說這話看來表情十分憤怒,不像是誣指他人,讓安若怡也不得不信今天早上的受罰,真有可能是有心人刻意為之,可是話說回來,會給有心人機會,還不是華磊在涼亭做那件有失體統的事引起的?安若怡賭氣嬌嗔,“還不都是你,昨夜叫你放我下來的。”
“放?”宋梟嫋疑惑的複述一遍,原來昨夜不只是在涼亭摟摟抱抱,義兄還把大嫂給“打包帶回”了是吧?
想到這個可能,她又露出取笑的表情。
華磊當然看見了,羞惱的道:“你出去,若怡我來照顧就好。”
“不行,我是醫女,當然要負責看護大嫂。”
“你當初誇下海口,說要把若怡調養得健健康康的,你好好翻翻你的醫書配藥去,別在這裡礙事。”
宋嫋嫋一跺腳,不滿的向安若怡告狀,“大嫂,義兄說我礙事!”
居然還敢向若怡告狀?華磊扣住了宋嫋嫋的手,拉著她走向房門,還毫不留情的把她推了出去,怎知宋嫋嫋一個沒站穩,眼見就要摔下地了,守在門外的陸風眼明手快,及時出手扶住了她。
宋嫋嫋看見扶住自己的人是誰後,雙頰立時緋紅。
看見宋嫋嫋紅了雙頰還直盯著自己看,陸風也渾身一僵,然後別開眼。
罷剛還吵著不肯離開的宋裹嫋一溜煙就跑了。
華磊原本要拉人的手停在半空中,將兩人奇怪的互動盡收眼底,總覺得該是有些什麼事,但他就是釐不清,想妻子比較聰明,有空向她請教請教。
“陸風,你去查查今早的事是不是跟蘇霏雪有關。”
“如果查出跟蘇姨娘有關,而將軍會休了她的話,請恕屬下無法聽命。”
“陸風!”
“將軍,屬下對將軍忠心耿耿,不想欺騙將軍,所以查到什麼都會如實稟告,但明知道休了蘇姨娘會引來什麼後果,屬下怎麼能由著將軍妄動。”
華磊咬著牙道,“我知道分寸,你去查吧,我保證不會衝動。”
“是,屬下遵命。”得到了保證,陸風才銜命而去。